钱塘陆家是当地的富户,生意遍布各行各业,今年趁着动荡之际一举成为当地首富,一时风头无两。
当家人陆璋更是武全才,不光从无到有打下这片产业,家中那几个嫡子更是十分长进。尤其是最小的儿子陆琅辰,年仅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前途似锦。
大儿子陆晟铭又是经商好手,将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唯一不足的就是年逾三十好几,亡妻没有留下一个子嗣。
总之陆璋在钱塘十分得脸,唯一让他屡屡蒙羞的便是第六子,陆明聿。这可是钱塘赫赫有名的纨绔浪荡子,狎妓赌博,饮酒作乐,那是日日发生的事。
这不,今日陆明聿又是在云笑坊一掷千金,要与那云兮娘子豪赌一番,直输了三千两纹银,引起一片唏嘘。
云兮娘子看着桌对面抓耳挠腮,看似懊悔万分的陆明聿,莞尔:“六少爷,还要继续吗?这台面上的筹码已然皆是我的了,若下一盘少爷还是输了,可是要赤条条走出我云笑坊的大门了哦!”
明眸皓齿,媚眼如丝,此等美人就算只是撩动一根头发丝,便足以让台下围观的男子猛咽口水。
反观陆明聿,全然不顾对面抛媚眼的美人儿,死死盯着桌上的牌面,任是输到现在,他也丝毫不服,浑身的劲儿都使在了开牌上。
见自己的风情无法扰乱陆明聿,云兮娘子只嘴角一僵,便恢复如初。
陆明聿大口呼吸着,双手死死按着牌子:“一把定输赢,开!”
木牌子被高高举起,狠狠拍下,还没等落定,便听见陆明聿一声嗷叫:“大!小爷赢了!”
云兮娘子这才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眼前俊朗不凡的男子,只一瞬间便回神过来款款而立:“恭喜六少。”
天知道陆明聿顶着多大的压力,要是这把再输了,他可就要送出去整整一万两,那可是他两个月的花销!他可不想吃土活着。
幸好幸好,看来近日好事连连啊!
受着周围人的恭维讨好,陆明聿意气风发,贪婪地将桌上的筹码搂到自己怀中。
“小爷今天高兴,在场所有人,每人一壶云春醉!”陆明聿才不管要撒出去多少钱,他只知道,今天这场子,找回来了!
满场都是道谢和夸奖的话语,听得他身心舒畅,得意飞扬。
突然从角落里窜出来一个小厮,一路低声传话,直接让陆明聿的笑容僵在原地。
“石头,没听错吧?老头子给我找了个妾?”陆明聿掏了掏耳朵,简直不敢信,要知道他后院已经有七八个小妾了,当初老头子还因为这事儿跟他吵过,今天居然这么好心?
他不信!
“是真的,公子快回去吧!”石头这个大木头难得露出紧张的神色,还特地压低声音。
陆明聿眯起双眼,虽然还是不敢相信,但心里意识到有可能是真的。那糟老头子转性了?这天真是要变了啊!
而此时的陆府六少爷明日院里的一间厢房中,身着白衣白裙的蔺菀瑜木讷地坐在屋子正中间。
她脸色煞白,半合着双眸,嘴唇更是干涸得起皮,整个人跟个没有灵魂的破布玩偶一样挂在椅子上。
阳光透着纱窗洒进来丝丝光亮,但暖不了她那颗凉到起冰的心。
她想不明白,既然已经灭了她蔺家满门,也能轻而易举让她死在流放路上,现在又为何救下她这条残命?既然救下了,为何又要这般折辱,让她嫁给一个纨绔子弟做妾?
明明蔺家的悲剧皆由赵家而起,那无妄之灾更是他赵长苏的逃避、保命的下下策,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世上有如浮萍,还不如让她随风而去便罢了。
只是,这江南离盛京太远了,她若死了,灵魂还能不能飘回去见父亲和哥哥?
若是不能,那她死后岂不是孤魂野鬼,无处所依?想到这里,一股悲凉再次涌上心头,蔺菀瑜微微颤抖着双手,僵硬的眼珠子缓缓转动,观察着四周环境。
锋利的东西都被玉燕拿走了,没有什么趁手的,眼下这屋子处处都透着萧条、质朴,与她曾经那温馨精美的闺房大不相同。
难道这就是她余生归处?
不!
这一路南下,蔺菀瑜不说寻死,也多次用利器刺伤玉燕试图逃跑,不过都失败了,最后还被玉燕罚了不给吃饭。
没饭吃,就没了力气,没力气,别说刺伤玉燕,就是跑也是不行了,眼下如此光景,活着又有何意义?
少喝少吃数日,加上心灰意冷,等到了钱塘陆家,蔺菀瑜已经活活瘦了一大圈了,加上现在要死不死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女鬼模样。
因此当陆明聿一掌大力推开房门,第一眼就是看见蔺菀瑜这副尊容,当下便大叫着转身就跑。
“鬼啊!”
“糟老头子,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这么好,竟然弄个鬼娘子来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