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清冽沉稳的声音传到宣穆的耳中,叫他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他小脸上微有些愣神,但很快反应过来站起身,对着裴涿邂拱手作揖:“家母苏容妘。”
他的礼数是跟着村中生学的,外加年纪小,做起来一板一眼也算不得多标准好看,但却很讨人好感。
裴涿邂眼底寒冰稍溶:“你为何出现在此处?”
凑巧这时那只疯跑的猫翘着尾巴闲庭漫步过来,到宣穆腿边蹭了蹭,就此躺在他鞋面上。
“我、我来寻猫。”
裴涿邂盯着这一人一猫看了一会儿,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刚要抬手叫人退下,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抬眸看去,一个女子匆匆而来,轻纱衣裙随着她的步子绕在她身上,勾勒的身形若隐若现,她发丝在耳畔浮动,有几缕顺着绕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许是因为着急,她红唇微张,面颊也有些红,惹眼的很。
裴涿邂意识到自己被她吸引了目光,没忍住蹙了蹙眉,连带着都有些怀疑这孩子出现在这里是否是偶然。
苏容妘却是险些将心肝都吓出来,再慈的母亲也忍不住要棍棒出孝子,她直接在宣穆脑后上怕了一下,低低道:“不是叫你不要乱走乱跑?”
她咬着牙,更觉得这好死不死竟遇上裴涿邂也实属倒霉的紧。
这人本就想将她撵出去,这下瞧见了宣穆,岂不是又要动这个念头?
苏容妘将孩子护在身后,再抬眸时,却对上裴涿邂那双疏离又含蔑视的眉眼。
他沉凝的声音吐出:“只图片刻欢愉,却不尽为母之责,稚子何辜?”
言罢,他抬步从苏容妘身侧而过,再不屑分给她半分眸光。
苏容妘楞了一瞬,片刻后倒是反应过来他话中意思,更觉得他莫名奇妙。
但读人到底还是读人,这话她也从旁人口中听过,不过是说她同人行欢的时候自己舒坦了,生了孩子又不管不顾。
这边苏容妘将宣穆带回去教训,那边裴涿邂便已踏进了苏容婵的屋子。
他提前传过话来,今日会一起用膳,彼时苏容婵面带恰到好处的羞赧,当真像同夫君圆房后,白日里再相见的情怯模样。
“夫君,你回来了。”
她起身相迎,裴涿邂却不为所动,陪妻子用膳在他看来是为人丈夫的任务,更是他理应给夫人的体面。
苏容婵不愿与他触碰,同他坐在圆桌的对面,但却还是摆出贤良模样,亲手盛了碗汤递过去。
只是裴涿邂不曾接过,只淡声道:“今日你父亲来寻我,言说你弟弟一事。”
他伸手将汤羹接过,修长的指扣着碗沿,言语不带半分温情:“你弟弟苏尽淮抢占民女未遂,苦主告到了官衙,幸而没出什么大事,但免不得一顿棍棒,即便是找我来,我亦不能轻饶,律法乃国之根本,我身居高位,更不能违。”
汤匙在碗中轻搅,他下了吩咐:“只是我虽拒绝,但岳父大人应当未曾散了求情的心,还请夫人从中斡旋,你我两家既结为姻亲,脸面便是一体,万不可以权谋私乱了律法。”
他这番话,便是将苏容婵要为弟弟讨官职的话压在了喉咙口,再也吐不出来。
苏容婵尴尬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筷,只觉得这顿饭是不能好好吃了,但面对裴涿邂,她也只能咬着牙摆出一个笑模样:“夫君说的是,是苏家给夫君添麻烦了。”
“无妨。”他淡淡回。
苏家原本就是商户,也是因当初天下未定得了从龙之功才有了如今的位置,家风不严也是自然。
裴涿邂未曾怪罪,毕竟他对自己这位夫人,还算是满意。
苏家两女一子,长姐未婚孕子,小弟品行不端,倒是他这位夫人与另两位不同,白日里温柔小意,也识大体,夜里床榻间也颇为调和,如此这般,就已满足作为他夫人的资格。
一顿饭吃罢,苏容婵照例询问:“夫君今晚可要宿在妾身这儿?”
裴涿邂擦着手的动作一顿,脑中倒是想起了昨夜床榻云雨,那种好像不该属于他的噬魂夺骨的享受又蔓上他的腰身与背脊。
他想,既是成婚没多久且膝下尚无子嗣,沉迷于这种舒畅的欢愉之中,放纵些也无妨。
“好。”他顿了顿,“便现在罢,如今这个时辰,更容易有子嗣。”
苏容婵身子一僵,现在?
她忙给丫鬟使眼色的功夫,裴涿邂已经向她伸出了手,甚至察觉出了她面上的些许不对:“夫人,你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