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所上的松花蛋,经过了厨师对其新的琢磨,搭配了一些相得宜彰的配料,做得又甚为精致,加上其特有的口味,众人尝了后皆是赞不绝口。
席间便又诞生了诗词数篇,其中毛滂口占的一句“琥珀玉子羊脂盘”更是争得头采。
趁着酒兴,毛滂便大笔一挥,写下了“琥珀玉子”四个大字,说道:“来人啊,就将此名字给秦宣义送去!”
众人细品、细看,再细思,皆抚掌而叹“琥珀玉子松花蛋”,真是一绝佳好名字!
第二日,首批不多的松花蛋又给在高邮城中的另几位有名的人雅士们送了一份。
一时间,其美味之名更是随着这些人的诗词名句而迅速流传,众人皆以尝过松花蛋为荣,更是引得不少酒楼商铺更是从中看到了难得的商机,纷纷前往秦家庄指名要求订货,忙得谈建喜出望外,自是安排人一一应下登记。同时又尽可能地去协调调度接下来所需要的鸭蛋蛋源。以至于已经签下的出货合同,供货日期都已经要排到了两个月之后。
忙完了之后,谈建看到手头剩下的最后一点松花蛋,想到这一次的生意大好,还真是亏了毛知军的酒会推荐,所剩的这些不如就自己给他送去表示感谢好了。
谈建来到了军衙,门口通传后,看到的却是金宇出来,他倒是与谈建相熟的。
听了谈建的来意,金宇便将他带到了偏厅,收下了送来的松花蛋,笑说:“知军对此甚是喜欢,也多谢你又费心送来。只是今天不巧,他正是被底下那帮胥吏所缠住,折腾得是烦不胜烦啊!”
谈建忙问是什么事,金宇便告诉他,前几天开始盘查秋赋的账目,昨天报来的结果却是,最终数目却核对不上,想来一定是在征收的过程中,有人从中过手渔利。
但是,问责下去,却是没有人出来承认。
再问得紧了,便有老吏员劝说知军不要如此认真,以往历年都是如此,毕竟这么大的地方,税赋又是一层层地收上来,难免中间会有一些差错。
反正过去都有成例,朝廷收赋税,免不了会有一些羡耗,这些亏空,之前的知军也知道是没有办法查清楚的。不如就和他们一样,再下一道指令,把耗损出来的数字,重新摊派下去,以羡耗之名再重新补征一批。
其实就是说,扰民的恶名,让知军来担;额外的损失,由百姓去补。而至于这些收益到了哪里,糊涂一下就算了。老百姓们哪一年不都是这样啊!
毛滂多少还是有点人气节,之前曾有人游说过他,希望做事不必那么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然会有人来上贡孝敬钱,结果被他严辞拒绝了。
现在,正好他刚刚解决掉自己在解试的麻烦,正挟着极大的威望,个人状态也算在春风得意之中。
因此想想在自己的这一任中,前面立功已经不小,如果能够再加把力,还可在高邮博个父母官的好名声,所以哪里肯在这件事上吃亏?又主动去跳这样的坑呢?
于是,毛滂便严辞驳斥了重新再多征税的提法,虎着脸把计账的吏员全部都叫来,要求他们彻底清查这次税赋的账目,以从中找出那些具体的蛀虫。
只是查账一事,哪有说说话那么简单的。
无论是军衙、还是县衙,所有涉及能计账查账的吏员,或者是有人私下里拿了好处,或者是有人被其他人胁裹着。因此在查账的时间,都是出工不出力,纷纷声称若没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根本就没办法把所有的账目查完。
因为,大家心里都知道,这秋赋解送入京,都必须要在一个月之内完成,这里的时间差,就明显来不及啊!
现在的意思非常清楚:在这么紧的时间要求下,是根本来不及查账的。所以知军还是要多听大家的劝,就按照前人的习惯去走,把损失的缺口,通过官府通告,再去多征一笔又如何呢?事实上,在大宋疆域这中,又绝不仅仅只是高邮一个地方这么做。
所以,再接下来,大多数的现场吏员,都在用消极怠工的状态,希望缓解朝中两党之间的紧张关系,并希望能够逼着毛滂就范啊。
听说是关于账目的事情,谈建不由于心里有所触动,便笑着对金宇说:“我在秦家庄帮着大哥管理生意,这账目的事也管过一些,金参军可否带我去知军那里看一看呢?”
金宇早就将秦刚引为自己人,进而对于他的这个小兄弟也不见外。于是也就欣然把谈建带到了目前查账的地方。
一间本来挺宽敞的房间里,此时堆着几摞齐人高的账本,七八个吏员正拿着算盘,正在说慢不慢、但也看不出有多紧张之感地,在一项项、一页页地复检核算着。
而毛滂,此时虽说是满面怒气地坐在后面监工,但是对于具体进展的事情,就算是他再着急,也是没办法插得进手,更不要说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也不可能一直保持着现在的这个样子,像是监工一样,在盯着这些人干活。
屋里的那些吏员更清楚这样的结果,都定定心心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在一步步地做事。
金宇带着谈建进来之后,便凑到毛滂的耳边轻声说明了谈建的来意。
毛滂听着眼前一亮,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点什么,赶紧问道:“这位谈兄弟说的理账一事可有多大的把握?”
谈建有点紧张,只能说:“不敢说,可否让我先翻看几本账簿?”
“都可都可,这里的、你随意看。”
谈建便拿过靠得最近的账簿翻看,果然都是此时常见的那种流水式记账法,一条条写得虽然是非常清楚,但一行行一页页地记下去,没有汇总、没有出入。
而只有等到最终的核算,才会发现错误。但具体会错在哪里,往往又无从核对,只有重新再算,这便是之前吏员们说要花两三个月时间的主要缘故。
谈建看了两三本后,便对毛滂说道:“回禀毛知军,如果能用上小民那里的记账方式,重新整理一遍的话,这里的账簿,只需要个计账人员,不过三四日的时间,便可核对完。”
毛滂一听之下,都在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多久?”
一旁也有做事的吏员听得清楚,顿时心想:“这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应该是来蒙骗知军的吧!我们两三个月不一定搞完的事情,他一张口就是三四天啊!”
谈建赶紧补充说:“我是讲的要用新式记账法,的确三四日就行。不过,这前面还需要先做一件事情,就是要用新式记账法,将目前这里的所有账目,都得重新誊录一遍。”
“哦?不知这重新誊录又需花费多长的时间?”
金宇此时插话说:“如果就是同样的内容进行誊录的话,这个时间倒也不长。就眼下的这些人手都忙起,这些账簿最多也不过五六日的时间吧!”
谈建点点说道:“誊录账目其实可以多叫几个人来一起赶工的,时间还可以缩短。只是对新式账簿进行排查的工作,最好还是让小民回去禀告一下大哥,经他的同意,从庄上那里调来几个富有经验的账房为好!”
毛滂闻之已是大喜,道:“按你所说,誊录不过五六日,查账也不过三四日。这点时间,自然是绰绰有余。只要能在解赋入京之前完成的话,你等便是再为军衙立下大功了!那你赶紧去与秦宣义讲讲,就说本官在此拜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