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兄!仁兄!” 孔凡星一溜烟跑去,似唯恐救命稻草转瞬即逝。 柳云没奈何地跟过去,近了看那人虽一脸苦大仇深之色但还算是面善。 孔凡星激动得几乎要眼含热泪,作了一揖,极恭谨谦卑道:“小弟与友人昨夜为寻一知交在此地迷了路,露宿一晚至今仍走不出,烦请仁兄指明归城之向,小弟感激不尽。” 那人道:“你们是谁?又要找谁?” 这人心态倒是沉稳。 孔凡星恍然道:“小弟冒失了,竟未先行告知姓名。小弟姓孔,名凡星,凡人的凡,星子的星,这位是柳云,我们要找的人是裴家二小姐,名琬琰,不知仁兄可有见过?” 柳云心内直冒冷气,他就这么把身份信息全曝光了?他介绍自己也就罢了,竟还非得要带上她。 偏偏他傻人有傻福,那人看了看他,手指西方:“顺着这条路一直走,遇岔路选大路,出去便是红豆巷尾。”说罢大步流星而去。 柳云庆幸道:“多谢。” 孔凡星深深一揖:“多谢仁兄。”直起身来才发现对方已然走远,“仁兄还未告知名讳,来日小弟如何报答?” 那人挥一挥手,却未回头。 柳云用手肘拱一拱孔凡星:“走吧。” 他们竟然…遇上好人了,柳云对此感到难以置信,心里有种惶惶然,但嘴上不想多说。 孔凡星应了一声,愣愣跟上。 虽则那人没必要骗他们,可这世上多的是无端作恶之人,所以在他们一路走到头,发觉那人所言无误之时,柳云心内的诧异更深。 路途中他们果然经过一片枇杷林,孔凡星本想顺手摘个果,却见柳云径直穿过,还提了一句:“你不是说渴了么?” 柳云摆摆手道:“出去再说。”她归心似箭,在已知归途的情况下,不想做任何多弯多绕的事。 孔凡星只得作罢,眸光扫过这片熟悉的金灿灿的林子,小声嘀咕道:“确是这里。” 只是昔日风光乘车过,怎知会有而今灰头土脸之时。孔凡星心中感念万千,再回首柳云已匆匆走远。 待到走出情缘山的范围,他们果真走进一条小巷,渐次可闻人声。 孔凡星欢欣不已:“我们回来了,我们回来了!”大喜之下,他一把握住了柳云的手。 柳云也不禁笑了起来:“真是不容易啊。”说完头就有点发昏,眼看就要倒在孔凡星怀里时,另有一人揽她入怀。 “云儿。” 柳云本想揉揉眼睛,才从孔凡星手里脱出的手又被他拽住。 也是,满手都是灰,别把泥灰带进眼睛里了。 “纪公子,你怎么…”孔凡星惊诧道。 怎么来得这样及时。 纪元徽目光凝在柳云身上:“我一直在找你,一夜未眠。” 柳云虚虚弱弱道:“何必呢,我又不是走不出来。你看,我这不就回来了。” 纪元徽拥住了她:“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可你不在时,我好难过。” 柳云轻笑着拍了拍他后背:“没事的,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都平安回来了,就别担心别难过了。” 纪元徽搂着她的双臂更紧了紧。 孔凡星见他俩这般旁若无人的亲密之举,心下顿生嫉妒,同时也颇有感触。原来他也同样希望在走出迷途的第一时间与心上人动情相拥,他也希望有个人能时时刻刻惦念自己,祈盼自己平安归来。可他的心上人不在身边,即使在,想来也只能得到几句慰问关怀罢了。 良久,孔凡星忍不了了:“纪公子,琬琰回来了吗?” 幽谧的气氛被打破,柳云神智恢复些许清醒,发觉周旁围着不少人,便从纪元徽怀里挣脱出来,稍事整理仪容仪表。 纪元徽这才道:“二小姐今早已回府了。” 孔凡星惊诧道:“当真?” 纪元徽点点头:“嗯。” 孔凡星大喜:“太好了!” 众人打道回府,裴弘璧已得了消息候在前厅,纪玢誉、井梧与裴琬琰也在。 孔凡星一迈过厅门便冲向裴琬琰:“琬琰,你吓死我了,我多怕你有事。” 裴琬琰扁扁嘴道:“我能有什么事啊,我都这么大人了,难道还能照顾不好自己?” 孔凡星神色微暗,讪笑道:“当然不会。” 不知怎的,他心中有种难以描述的怅然若失之感。 裴弘璧适时道:“琬琰一时贪玩罢了,
让你担心了。” 孔凡星十分勉强地笑了笑,裴琬琰不服气道:“我才不是贪玩呢,昨晚我碰巧撞上一心灰意冷有求死之心的男子,若不是我好心开导,他没准儿就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若在平时,孔凡星必定十足热情地捧场,可眼下他半个字也吐不出,其他人也毫无应承之意。裴琬琰难得做一回大好人,可在她高调宣扬之下,竟冷场了,竟无一人认可她,这让她难以接受。 于是裴琬琰蹭的起身道:“我说的是真的,那男子高大伟岸,相貌堂堂,却竟深受情伤,苦不堪言。心爱之人因误会而背离了他,而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他简直不想活了。我苦口婆心地劝了他一整晚,只没想到天快亮时,他身影一闪就不见人了,我才想起连他名字都还没问呢。” 众人还是没什么反应。 裴琬琰环视一周,见着一张张波澜不惊淡定如常的脸,尤为不忿道:“你们不信?”又盯着裴弘璧道,“姐,连你也不信我?” 裴弘璧没奈何道:“我自然相信,在外逗留整晚你也累了,回屋休息吧。” 裴琬琰嚷道:“我不累不休息!” 裴弘璧眸光一闪,却见柳云站出来道:“兴许二小姐即便是问了,那人也不会说。” 裴琬琰改而盯向她:“你说什么?” 柳云道:“二小姐所说那人是否身着芦灰布衣,身无长物,虽披发但不显憔悴,双眼微狭却极温柔,不苟言笑,像个孤自漂泊江湖的侠客。” “是了是了,就是他!”裴琬琰喜出望外,却又脸色一变,“你怎知他容貌?” 柳云向她抱一抱拳:“原来我与孔公子得以顺利出山还得多亏二小姐。” 裴琬琰道:“你什么意思?” 柳云向上首道:“诸位有所不知,我与孔公子于山林间迷了路,兜兜转转许久也找不着出口,幸遇一好心人指点方向,我与孔公子才能这么快就回到城里。” 纪元徽附和道:“我在情缘山下苦寻一夜无果,天亮时陆陆续续向许多人打听才知城中通往情缘山之路不只一条,便请裴大小姐派来一同寻找的人守住各个出口,若有消息还请立刻通知我。彼时我刚从红豆巷经过,便听闻巷尾隐隐有双人并进的脚步声,一经回头,竟是云儿和孔公子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望向柳云,那时看到她与孔凡星两手相握,说不吃醋是假的,况且她与孔凡星可能还单独相处了整夜。可心头霎时间如浪潮般涌上来的欢喜终究盖过了心底里的妒意。没有什么比她平安无事地回到他身边更重要。 孔凡星瞧见他俩眉来眼去的,失魂落魄道:“如此说来,真要多谢琬琰了。” 裴琬琰得意道:“知道多亏我就行。” 柳云笑道:“当然当然,二小姐人美心善,多行善举,自有神灵庇佑。我与孔公子正是沾了二小姐的福方得脱困,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但要不是为了找你,我们也犯不着大晚上的跑林子里去,之后种种就也不会发生。 裴琬琰好似想不到这一层,对柳云的心里话自是一无所知,只哼笑一声道:“你若真要报恩,应知该怎么做。” 柳云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此言何意,还请明示。” 裴琬琰刚要开口,就被孔凡星打断:“琬琰,算了吧。” 裴琬琰诧异地望向他,孔凡星一脸倦色,又向裴弘璧道:“裴姐姐,我先告辞了。” 裴弘璧略一颔首道:“昨日之事,皆因琬琰任性所致,辛苦你了,也委实抱歉。” 孔凡星摇摇头道:“没什么的,本就是我自发自愿之举。” 一直以来不都是他一厢情愿么。 直到他远去,裴琬琰的随身侍女青杏才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裴琬琰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还向裴弘璧抱怨道:“你每次都偏帮外人。”说罢愤愤离去。 裴弘璧无奈一叹,向纪玢誉道:“让你们见笑了,琬琰实在是被我宠坏了。” 柳云心道:确实蠢。 纪玢誉慢条斯理道:“二小姐天真无邪,倒是难得。” 柳云惊觉他心情好像不大好,细看之下,他神情中竟有一丝憔悴,总不可能是因为担心她吧? 这绝不可能。 纪玢誉与裴弘璧再互相客套了两句,便从厅中走出,依然回北院去。 柳云竟从他背影中瞧出了一丝落寞,简直是不可思议。待与之分开,柳云忙拉着纪元徽问道:“宗主这是怎么了?昨晚还发生什么事了?” 纪元徽闷闷地回答:“佳人失约了。” <
> 柳云一脸震惊:“我没听错吧,你是说有人放了纪玢誉鸽子?” 纪元徽低低嗯了一声。 柳云瞠目结舌:“谁这么有能耐?” 纪元徽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清早阿梧与我重新碰头时说,小叔空等了近三个时辰,直到玉华楼打烊她都未曾出现,小叔却还不肯走。” 犹如荒漠地带里种出个杨柳树,柳云惊叹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连这种奇迹般的造化都能降临人世间。 纪元徽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柳云又道:“所以纪玢誉着急忙慌地赶来桐城,是为赴佳人之约?” 纪元徽略作沉吟:“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