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力大无穷,但怕是他内心的千疮百孔与他示于人前的勇猛成反向吞噬。
这也是陆璋第一次看见了陆明聿的力量,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不认识这个小时候在他肩上哈哈大笑的跟个芝麻一样大的儿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与他之间,只剩下了争吵与怨怼?
父与子,终究是离了心。
陆明聿发了怒,打坏了假山的事情传了出去,钱塘城上下都知道了陆家这桩糗事。
父子离心,那些想揪陆璋错事的商家蠢蠢欲动,妄图从这个口子撕进去搞垮陆家。
“毫无根基的外室子”和“钱塘首富”,般配吗?
-
陆璋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看的,在花园闹开后,气昏头的他口不择言,等话都说出口了才意识到他方才说了什么。
林海棠何尝不是他心里那抹朱砂痣呢?
最后他既气又恼,顺势在林锦兰的拉扯下回了鹿鸣苑,关上门来处置家事。
前院的婚宴也在匆忙中结束。
另一边朝禄苑的新房中,楚瑶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新床上等待着自己的夫君,在她的想象中,夫君会温柔地喊她娘子,随后帐暖情意浓。
可突然的巨响将她从幻想中唤醒,紧接着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向她逼近,然后便是天昏地暗的强压。
她不知道,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
鹿鸣苑中,陆琅辰和陆明聿在院中跪着,相比于陆明聿手上已经凝固的黑色血块,陆琅辰明显已经被郎中上过药还换了身衣服。
陆璋看着这两个儿子,一个是自己一直疼爱有加的,一个是曾经疼爱有加的。
两块都是肉,哪个都舍不得。
但是他一开口,在不经意间这杆秤已经偏向了另一边:“说吧,你为何打小七。”
果然如此,一上来便认定了是陆明聿挑事,是陆明聿有错在先。
他心中冷笑,忍不住回怼:“你倒不如直接打我板子,再说一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这确实很像陆璋的口气。
陆璋何尝听不出来是陆明聿在讽刺他,但怒火一上来便不管不顾了,一掌拍在案上,指着陆明聿又是痛骂一顿,骂他不孝子。
陆明聿冷笑更甚,直接翻起了白眼:“父不慈,子如何孝?”
“你!”陆璋抄起案上的茶杯向陆明聿砸去,不偏不倚正中额头,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看见陆明聿如此狼狈都在幸灾乐祸,只有默默站在门边的蔺菀瑜,望着陆明聿挺的板直的脊背,不禁红了眼眶。
她吸了吸鼻子,调整好表情,款款走出来站到陆明聿身边跪下,对陆璋说道:“陆老爷,妾身有话不得不言,恳请陆老爷首肯。”
“你是谁?”陆璋并不认识蔺菀瑜,当初来面见陆璋的是玉燕,也是玉燕传达的荣妃口谕。
“妾身林菀瑜,京城人士。”蔺菀瑜不卑不亢,目光凛然地回视陆璋,身上那股淡如水的气质尽显其不凡。
陆璋干咳两声,点头:“你有什么话,说。”
虽然不知林菀瑜的真实身份,但基本的体面要给人家。
“今日府中二位少爷的冲突,其实是因为我。”蔺菀瑜这一开口,一旁沉默许久的陆琅辰突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差点把这茬忘了,可不就是因为这小妮子。
“爹,就是她,是她勾引我不遂,就让小六打我!”陆琅辰指着蔺菀瑜,委屈得跟个孩子一样。
可话音刚落,陆明聿的拳头又贴到了他的脸蛋上。
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在鹿鸣苑响起——“爹娘,救我!”
陆璋气得连连拍桌子,拍的手都红了,林锦兰看见宝贝儿子又被揍什么都顾不得,直接跑过去抱住陆琅辰向陆明聿求情:“别打了……”
可话没说完,陆明聿便已经打够了收手,重新跪到原来的位置上,余光看见蔺菀瑜的裙摆沾了灰,还伸出没有血迹的左手为她拍一拍。
无论结果如何,蔺菀瑜敢站出来,他陆明聿就承她这个情。
林锦兰求饶不成,话音一转改哭诉:“真是好冤啊,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竟惹得了血光之灾啊!”
“我只打该打之人,小七昏了头口不择言,当哥哥的自然要教训他,哥哥读不行,拳头可是行得很,小七随娘身子骨不行,动不动就软,既如此以后说话更得小心些才是,祸从口出的道理哥哥今天就用拳头教会你。”
陆明聿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直接讽刺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