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悦想要甩开王浩柷的手,可是无论怎么用力挣脱,总还是脱不开。子悦不敢回头,让王浩柷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可是她的声音却暴露了她的心情。子悦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一字一句地说着:“既然想要断干净,就不用装作不忍心的样子。”
王浩柷只好放手,一直跟着子悦走了出去。白超一直等在门外,先是看到邹智楠一脸怒气匆匆离开,接着看着子悦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王浩柷看上去是唯一一个没有失意的人,可是白超跟了王浩柷五年,能隐约察觉出王浩柷的心情也十分低落。
王浩柷示意白超开车送子悦回家。王浩柷在二人身后,静静跟随。子悦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王浩柷的心上,艰难而沉重……
另一边厢,邹智楠离开了商场餐厅,径直开车回到了办公室。邹智楠走进了子悦的办公室,将桌子上的照片扶了起来,看到只是一张糖纸。那糖纸他很熟悉,是他儿时最喜欢的。他不想相信,手下的动作有些迟缓,慢慢抬起手,将糖纸放在眼前。邹智楠仔细看着糖纸,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直到他看到糖纸角落上写着的数字“3”,他才狠狠地将照片扣放在子悦的桌子上。
邹智楠踉跄着离开办公室,走到停车场后,开车回家。一路上,儿时与母亲的回忆一幕一幕在他的眼前闪现:
九岁那年的自己,收到了郑夏贺伯伯从国外带回来的糖果,可是因为贪吃,有些牙痛。妈妈一边安抚着他,一边将一盒子糖果散放在桌子上,认真标记着号码。她一边标记,一边对着邹智楠说着:“以后每天最多只能吃两块糖哦!”
“不嘛,我不痛了,给吃三块吧!求求你了,妈妈……”邹智楠双手合十,话语间的哭腔,仿佛在哀求着似的。
“好了,好了!三块,反正就这一盒子糖,之后也再买不到,早早吃完更好!”王浩儿说着,宠溺地抚摸着邹智楠的笑脸。邹智楠哪里能将王浩儿的话听进去,只当是又可以吃很多糖了,拿着糖盒子就要跑。王浩儿急忙将糖盒夺了回来,对着一直看的王浩柷说:“浩柷,你要看着他,每天只能吃三块,每天早上才能放在他的餐桌上。”看着眼前这对舅甥相视一笑,王浩儿摇摇头,补充道:“你是舅舅,不要惯着他,更不可以作弊!”
邹智楠向王浩柷做了个鬼脸,之后二人一起对着王浩儿行着军礼,说着:“遵命长官!”
记忆在笑声中慢慢消散,邹智楠眼前有些恍惚,险些撞到了路边的石墩。过了很久,邹智楠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坐在车里,等在了沿桥小区门口。他知道舅舅一定会送子悦回家,他认定舅舅喜欢着子悦,或是喜欢过子悦。他想证实自己的想法,又不希望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邹智楠想着这十年,他每天憎恨着子悦,憎恨着害死母亲的每一个人;而舅舅却在这十年里和子悦说说笑笑,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想着想着,邹智楠重重一拳打向方向盘,于是周围行人和车辆就看着一辆汽车在昏暗的路边莫名地鸣笛。
说来也巧,王浩柷和白超也在此时分别从沿桥小区开车出来。那一夜,王浩柷虽然心情不佳,可也只是喝了两口酒,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情绪,因此他也开着车出来了。王浩柷按下闪着车灯,回应着邹智楠。邹智楠明白了王浩柷的用心,他没有亲自送子悦回来是为了避嫌,却又放心不下,陪送到了此处。
明白了这用意,邹智楠今晚更是要和舅舅问个清楚,于是他给王浩柷打着电话,说道:“你还是我认识的舅舅吗?”
“智楠,你听我解释……”王浩柷终还是在没有人的人时候流露出了真实的感情。他也会激动,也会彷徨,也有想要而不得后的遗憾。
“好啊,那你就跟我解释清楚吧!”邹智楠说完,将电话挂掉,却启动了车,开着远光灯,疾驰而去。
灯光射出,十分刺眼,王浩柷不由得转过头,一时间没能跟上,落后在邹智楠车后几十米。王浩柷不得不加速跟上。
白超不明所以,只能跟在他们的后面。那时也才十点左右,南明市街头虽没再是车水马龙,路面上也依然有不少车辆,邹智楠和王浩柷的车速不低,白超不得已也加快车速,紧跟其后。
三辆车一直奔驰着。王浩柷看着邹智楠行驶的方向,隐约猜到了邹智楠想要去的地方。王浩柷内心有些犹豫,只一个迟疑,邹智楠就将王浩柷甩在了百米开外的路口。
王浩柷的车停在了红路灯下,才发觉白超还紧紧跟随着,便拨通了电话。“超,回去吧!”
“王先生,那……”白超不放心,仍要坚持,却被王浩柷打断了。
“智楠要去的地方……”王浩柷不想说出姐姐的名字,犹疑片刻,接着说,“他应该不会希望太多跟着去!”
电话那一边安静了,绿灯亮起,王浩柷看着后视镜中白超的车,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浩柷没有再跟上邹智楠的车,看着车外的灯光如光点似的游丝般后退,他的回忆也融进了闪烁的光点中。记忆里的他接到了警察的电话,然后行驶在同样的路段,明明是白天,但是他的眼前却忽明忽暗……
同一路段,十年前后,记忆和现实往互交叠着,王浩柷的车速越来越快,在邹智楠停车的时候,二人还是一起到了目的地——曲水湖。
夜间的曲水湖,十分幽静,湖边只有一盏灯,照亮了湖面的一角,而那一角正是发现王浩儿尸体的地方。邹智楠站在灯下,就在十年前他跪下的地方,他看着湖面,远处的一点光亮倒映在漆黑的湖面上。他心里很乱,他不知道舅舅到底对子悦的情感陷得多深,不知道舅舅是不是忘记了查找母亲枉死的原因。他内心有些不知所措。
王浩柷也下了车,他的步伐比较慢,情绪看上去并没有邹智楠那样激动。邹智楠十年来都没有回国,很少来到曲水湖;而王浩柷每年都来,每年的祭祀,邹晋铭去陵园,他则在曲水湖边。那是他在姐姐下葬时的誓言,他看着卓川的董事围在姐姐的陵前,众人的悲伤让他无比愁闷,他知道害死姐姐的凶手就在这些人之中,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他看不清是谁带着伪善的面具,他暗自发誓,只要不找出凶手,他再也不会去陵园祭祀姐姐。只是,王浩柷没想到这个凶手隐藏得如此之深,十年了竟没有找到任何马脚。随着思绪的切换,王浩柷走到了邹智楠面前。
“智楠,别去想过去的事情了,我自己会处理!”王浩柷一直如此想,他不想邹智楠为了追求姐姐自杀的真相,而忽略了自己的人生。
邹智楠转过身来,站在灯下的他看不清站暗处的王浩柷。邹智楠很痛苦,生怕舅舅游走在政商领域,忘记了母亲惨死的痛。邹智楠对着昏暗的身影,问道:“你还是我认识的舅舅吗?你还是我母亲的弟弟吗?我苦苦追寻了十年的结果,下定决心要报复的人,竟是与你相陪相伴的女人!我这十年里,每每和你说起我的推断,你是不是都在取笑我的无知和愚蠢?”
王浩柷走上前,拉住邹智楠的手臂,说道:“没有,我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