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把王宣的事了解清楚,下楼来,马上找去当初黎才住的地方。多年不见,二人已经断了消息,黎才原来住的这儿还是老旧住房,没什么变化,黎才家住在二楼。他直接上去敲门,出来的是个陌生的,年老的阿姨。他向她打听黎才,对方告诉他,她儿子买的这处房子,已好些年的,原来的房主确实叫黎才,现在黎才在哪儿,她不太清楚。这时,屋里出来一位和陆运红年龄相仿的中年人,他努力的回忆片刻,告诉陆运红,黎才好像在市里购房,是市里的朝阳路安宁小区,至于详细地址,他就不知道了。
陆运红只好离开返回回市里,他今天要找到了黎才,向他详细打听梁洁怀上孩子之后的情况。
他买一袋猕猴桃提着,找到朝阳路安宁小区,通过门卫,倒是很快查到了黎才的楼牌门号,找过去,敲门,开门的正是黎才,他已有些老态了,不过二人都一眼就认出了对方,黎才让他进去,坐下。两人互相问候了一阵,他才说到当初梁洁怀孩子的事,黎才看着他,慢慢的说:“梁洁怀孩子,后来没打掉,是真的;送给王家养,也是真的,不过我当时也被姨父瞒过,事情过了多年才知道。自从姨父搬到省城后,我们来往又少,就互相都不太清楚了;梁洁的丈夫姓甚名啥,现在的情况,我都不知道但是这个叫王宣的孩子,已经知道自己被抱养的,不是他父母亲生的,只是不知道父母而已。”
听到这里,陆运红更感到沉重起来,既然已经知道王宣是自己的,那就应该找到他,看看,多半需要自己对他帮助和负责,一股压力又迅速浮了上来。但是这样,郑彦秋肯定更不可能原谅自己,还有郑彦秋此时不可能原的是陈雨霏的事,这事无可挽回。想着,想着,他对昨天设想的用离婚来缓冲与郑彦秋现在的矛盾,以后再复合的设想感到希望不大了。
他沉默着,黎才看着他,许久又说:“我听说,以前,王宣的养父吧,对他很不好,常打他,如今他养父去世了,但他养母对他还好,这个王宣和养母在一起,现在生活应该很平静,我倒觉得,你没太大的必要去打搅他们家吧?就当事情没发生。”
他听着,不想仔细打听,勉强点点头,接受黎才说的话。
现在先处理婚姻的事。星期二,他带着最后的希望,希望能和郑彦秋和解,来到县民政局门口。郑彦秋已经等候在那里,她依旧冷若冰霜,让他感到她现在依然在火头上,说什么话都是白费,还是依她,先离再说。郑彦秋把已经打印好的离婚协议拿出来,让他看,整个协议内容就如郑彦秋那天所说的,她丝毫不要他们的共同财产,全归陆运红本人。陆运红看看,原来那个购买的在住家外面街道上的铺面郑彦秋也没要,他说:“那个铺面,就暂时由你管吧,一者是由你我俩的积蓄买的,二来我也没时间来打理,孩子有个啥临时开支的,有房租你也方便。”
见郑彦秋没吭声,他拿起笔,在打印段落后面添上几句,让郑彦秋管理铺面。郑彦秋也没看他的,一言不发。陆运红想了想,看着妻子木然的脸,才发现此时纠缠这些财产,没有意义,郑彦秋根本没在意这些,他也有点心灰意冷。又想如果将来要和她复合,那么此时什么讨论给谁,都没必要的,写的也是多余的,只是写了就算了。他对郑彦秋说:“这个婚,按你的意思,暂时离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结婚的,除非你能原谅我,回心转意。”
郑彦秋还是一句话也没说,两人到民政离婚窗口,签字办理了离婚手续。刚走出来,他猛的抱住郑彦秋,不容他回避,说:“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责任完全在我。”
他说完,转身离开,郑彦秋拿着两个离婚本子,呆了呆,也不回头的走了。
他们的离婚,也总的说来,也没有太大的动静,直到离后的第二周,知道此事的人大概也只有郑彦秋的闺密。其它如女儿、双方父母、左右邻居、同事,谁也不知道。陆运红这方,即使陈雨霏,他也再没对她说,苦果只有独自吞食,又纠结要不要寻时机见一见这个叫王宣孩子,考虑了好久,决定按黎才说的,暂时不去打扰其家庭,何况自己现在也不顺。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还是无法收拾起乱七八糟的心情。
市里原来郑彦秋主导下买的住房,租给别人的租期结束,他不再出租,收回来请人装修,钟强给他找了个装修队伍,大约十来天,装修完毕,他自己搬回去住,不再占据单位的宾馆。
陈雨霏他们的规划队伍回省城去了,规划修编资料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拿出来。陈雨霏离开的时候,用同事的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感谢他对他们工作的支持,平淡的口气象偶遇的熟人一样,他也希望她离开,不再和她发生联系,让自己一切恢复以前。
钟强离婚之后,更不沾家,距离陆运红不过三公里,二人几乎就没见过,不过他也基本在外面跑。陆运红和他的联系,只有通过电话。他说最后在东永县建设局的的余款已划到,他告诉陆运红,是按照他的建议去主动讨好秦超的,秦超也绝非是那种想象中的清官,他给了他两万元,就全部都划到。他发现,秦超对钱的爱好,比别人都深刻,或许钟强送给他的是他人生中收到的最大的款,他与钟强的关系就从酒后得到了彻底改观。这点也倒是在陆运红意料之中,毕竟俗语所云,丑妇洁,闲官清,穷吃素,老念经,势、欲之故,无他。只要钟强能把款划到也就行,他也不用再出面。
但是,钟强他们几个老板展开的报复孔向军的行为,已经暗中发酵,结果却是他始早有担心却又始料未及的。
就在东永县交通会战的重点工程,五河镇到县城的通县公路开工典礼热闹的举行后不到一周,在云津的官场上,忽然响起惊雷,东永县县委记张昕因为腐败问题被双规。关于他的问题,官方媒体上还没有具体描述,但私下里消息漫延开了:长期插手工程事务,纵容其侄子围标,串标,弄虚作假,独揽工程,工程质量问题严重,长期和某女人保持不正当关系,收受贿赂,财产来历不明等等。据说检举信指向特别明确,几本做到了字字落实,字字见血。其实,在招投标还没有完全规范的阶段,这种官场与工程纠缠不清的病态现象,在云津是一种常态,人尽皆知,只要踏入其中,很难有谁能净身而出。所围标陪标,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只不过没摆到台面上,就大家都假装不知道,假装没有这回事,纪检部门也假装从来没听说。但谁要是真揭开来,摆到台面上,影响就大了,那又是回避不了的,于是纪检部门也只有硬着头皮查办,对公众舆论一个交待。几个工程界的老板合力举报,手中的证据是绝对充分的,一下子就把昨天还光鲜亮丽的县委张记拉下来,顿时全东永县变得风声鹤疾,人人自危。曾经在东永县官场上混过的人,都战战统兢,屏声敛气的观察着动向,陆运红也不例外。他连夜打电话问钟强,钟强告诉他,他知道举报的内幕,此事绝对不会涉及他主政过的建设局,因为建设局的工程,多数是钟强在做,所以他让陆运红尽管放心,即便问到他头上,他会全部替大家遮住,陆运红再三嘱托,才免强放心。
但是,陆运红担心的就是秦超,因为孔向军的一些事就扯到建设局,自己脱不了关系,而秦超与陆运红之间,没有交流,自已主政过的地方加今在秦超手上掌控,他即使是不存心使坏,只消本着“对党组织忠诚、老实”的原则放任省纪委看看单据,了解实情,比如小金,在自己手上强行让施工老板们缴纳的金额不在少数。这虽然不至于丢官,足以让自己受到不小纪律处分,政治生命也就基本到此为止。此时,整个东永县官场不少人都象陆运红一样,张大耳朵紧张的收集着最新信息,都在根据信息预备自保方案,都在设法做切割预案。
最大的影响就是五河到具城的通县公路,因为这一告发,通县公路工程刚举开工典礼,就全面停工等待案件的调查。这条路可谓波三折,曾经陆运红在交通局的时候,就重点规划的为家乡改建的路,准备提前实施的;因为他离开,没实施,后因资金量巨大放到了交通大建设的最后一年,可到最后一年,也因资金问题没实施;拖来拖去到现在,这么七八年,如今刚刚开工,又中止了。陆运红现在关心倒不是这条路,身在市里,心悬县里,家庭问题的事也被他放到一边,来不及去考虑。
他回忆着计算自在交通局当科长以来,手中所有的能称之为非正当收入的收入,除开钟强那儿来的大约三十来万,其它老板们零星拿来的各类红包,能记起的大约有十来万,这算下来,也相当千目前自己几十年的工资!他反省着自己的行为,或许是孩提时代,对钱的过于缺乏造成的穷怕的心理在作怪,有红包就收,几乎没拒绝过。但相比之下,他又发现自己算是好的,因为自己从来没有一次主动向谁索要过。据小道消息,现在纪委查清,县委记涉安资金就达到五六百万,远远超过在岩口监狱服刑的公安曾局长的金额,而且是直接索贿逼贿。钟强给的那个工资,是不好定性的,其它的除了数目众多而零星的红包,有几笔是百分之百的受贿,零星红包,倒是单独哪笔似乎都难以上案。他捐了那几笔上万的大数目,票据他也没留下,搬来市建设局的时候,就弄掉了。
总之,东永县里已经撕开了一个口子,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随着案件的深入调查,不时传来消息,人大有位副主任落马了,现在由陶县长暂时兼任记,而这位县长届时能否安全,尚不得而知。不久,前任县委记也被扯了出来,交通局两个副局长,两个科长跟着扯进去,让他意外的是王进才前年退休,大概已经安全;交通局既然落马副局长,局长也在大家预测之中。这些,都是孔向军这一个案件牵扯出来的,不少人心里在暗暗祷告,希望上面不搞瓜蔓抄,迅速扎住了断,但似乎没有这个迹象。
陆运红或许有先见之明,或许是上天保佑,从孔向军那里得到的两笔钱款全都捐了的,他小心翼翼的打电话给袁旭,问他那边的情况,袁旭已经是惊弓之鸟,陆运红打的电话,都把他惊得声音发抖。以为给他带去了不良消息,陆运红问:“你究竟有多少?”
“不多……不多,几万吧。”
“才几万?估计会是什么结果?”
此时的袁旭,也已经作好心理准备,如果被纪委叫去,宁愿马上坦白,力争保住工作。他已经非常后悔当初通过关系调到建管科,如果一直在下面,虽然无所作为,只领点儿工资,可终生平安啊。袁旭说他此事如果平安过去,想暂时停薪留职,缓缓神。陆运红不好过度的刺激他,只好安慰他几句,把电话挂了。他打电话问建设局财务股封股长,那边暂时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