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心想上高中重点班,加上初中的学得已差不多,现在已有足够的空闲时间,他下意识的想看高中的课程,回到家里的时候,就把当初陆运新留下的教材拿出来翻看。他首先找到了如今最感兴趣的数学,大致翻一遍,看到全是清一色的函数,除了反三角函数,还有指数函数,对数函数,幂函数、复函数等,还有什么极坐标,导数、微积分,数列等,看得人眼花潦乱,可又是那样的神秘得让人爱不释手,简单的十个阿拉伯数学,变换出这么些鬼神莫测的东西。老师在上面讲课复习,他就在下面拿着这些看,互不相干。临近期终的时候,补习班管理越来越松懈,有时老师基本不来,但是同学们却越来越不敢放任自己,几乎都在教室里一遍又一遍的机械的复习,他早想离开,可必须得尊重大家营造的学习氛围,不被大家当成异端,只好呆在教室里,基本是在自学高中的数学,偶尔背背老师新印发的时事政治,包括四月云南边防部队发起了收复老山、者阴山作战等内容。他甚至想把高中的物理和化学也拿到学校来看,打发日子,他希望升学考试快快提前到来,最好明天就来。
中考前,先志愿,补习班按班主任老师的不成的要求,所有前二十五名的学生都先填中专,再填中师,再填高中,其它同学也尽量这样填报,避免意外情况发生,其实老师不这样要求,大多数都学生都会这样填的。终于熬到升学考试,他才把高中的数学丢开,然后迫不及待的参加试坐,他特别的提醒一次,自己曾经出现过的考试的重大失误,不能重现。
还是和去年一样,考试共六科一共三天,和最后这半期以来的无数次令人厌倦的考试一样,他没有再感到一丝担心。语考试,为了避免再度失误,他打开卷子就首先把作题看看,是关于银河梦的抒情作,他很快联想到前年我国第一台亿次计算机“银河”研制成功的报道,而且上期学校开学典礼上校长还讲过这事,应该主要是指这方面,非仅指银河系。他略分析了一下,开始写。半个小时后,写完,再回过去从头做其它题。
下午的数学,令人意外的是做到最后,又是一道难度不小的推证题,并且分数多,十二分。做惯了偏题怪题的他虽然感到最过瘾的就是这种题,可面对着这道题,足足思考了十分钟,辅助线作了无数条,还没找到突破口,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暗叫苦,这次考试难道又要出意外,又要彻底完了?
考试时间还有三十来分钟,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反复在草稿纸上思考着画,想题目虽说是推证,可没指明必需用几何方法证明,能不能用代数三角函数进行推?他试了试,结合正弦余弦定理推导,结果一条辅助线不作,几步就推出来了,不到五分钟,再反推一遍,完全正确。接下来的几科,几乎都是行云流水般的考完,至于少数做不起的如英语题,他下来也没心思再去对答案。最后一科考试走出考室,他远远的就看见班上几个成绩最好的、经常被老师重点关注的同学曾元宾,章容,黎志新,伍玉铭等,还有贾丽群,赵晓卓都围着班主任和数学、物理老师,热烈的谈论着自己的考试历险记,他不想加入他们的讨论,从旁边绕过,班主任老师发现他,招呼他一声,问:“陆……嗯,陆红,考得怎样,有把握吗?”
班主任邹老师把他的名字记漏了一个字,他只好停下来,对班主任老师说:“也算还行吧,自我感觉已经尽力,只能看天意了。”
“你平时还是很努力的,我估计你这回考进前五六名应该不成问题的。”班主任邹老师说。
“但愿能不负邹老师厚望。”他说,心里又有点紧张,因为若真只是前五六名的话,上县高中重点班恐怕是不确定的,因为比照上年级补习生,只有刚好五人上重点班!
管他的,总之已经考过,如果真没考上重点班,那普通班也上,只是以后自己努力要多些吧。他这样想。回到寝室,收拾收所有东西,抱着永远不再踏入这所中学一步的想法,离开了学校,回到家里。
父亲和母亲正在最后一次耨秧,稻谷已经含苞,今年的收成可能比去年又要好些,晚上的时候,父亲一边吃饭,一边问他考试的情况,他说:“我估计,考上县高中重点班,这次应该是可以的,如还是只考上普通班,我也要读,不再等,用力拼上几年考大学试试。”
父亲听着没说话,至于考大学,那是缥缈的事,白雁村里地脉龙神没显过灵。但是,小儿子只要想读,他是绝对支持的。
母亲也犯着脚痛,每到天气转变要下雨前,两脚关节就隐隐酸胀,很难受,时轻时重,幸好还没太影响劳作。现在,五河乡场的赶集时间改了,由原来的每五天一场改为为三天一场,家里喂养的大鸡有十多只,母亲这几场每次都要捉只鸡去卖,然后再买几只回品种好的小鸡喂,她已经发展小鸡三十多只,每天都还要定时给几只精神状态不好的小鸡喂药,心焦焦的,另外她又买了十只小鸭喂,可前天晚上被黄鼠狼给咬去了两只,父亲又帮着密密的编了栅栏,将鸡和鸭关好。
他刚丢下本,就急切的希望能象钟强和秦明明他们一样,要开始学找钱,甚至一天也不能等,否则自己专门读做题厉害,有什么用?既然在学习上长期以来是超过他们的,其它方面理所当然的应该超过他们或绝不落后于他们才合理!主人公的逻辑是这样的。他对家里司空见惯的鸡鸭没兴趣,跑到四娃秦明明家里,准备向他学喂的兔子。秦明明现在还养有十多只兔,有灰兔,还有白兔,在用木头竹、铁丝做成的兔舍里,空了一大半,只有几个兔舍在苦苦支撑着,可是这些兔舍里的兔子还老是长石灰脚,疥癣病,久治不愈,兔子们难受,人看着也难受。每隔两天,秦明明都要用石灰来把兔舍消毒,然后割草喂。按要求,喂兔子是要配合饲料的,可是五河乡没有这个条件,没法购买这些饲料,如果去云津市里,可能有,可养殖成本会增高许多,不现实。每天十只兔,也要消耗大量的青草,又容易拉肚子。秦明明计算了下,喂养这么些兔子,几乎没有利润,还搭进去了人工,没有专门的畜牧医师指点,养兔几乎不可能取得成功。陆运红没被秦明明描述的困难吓住,他看了一阵,认为这应该比做题读生动得多,至少接触的是活泼乱跳的东西,即使有困难,这就象做偏题怪题,别人做不起的,自己就想去做。总之,上高中之前,假期里这两个月不可能白过,应该做什么。
秦明明的兔舍里其中有一只母兔,上月刚生产了八只小兔子,有两只被踩死了,余六只,小兔子拳头大小,白绒绒的,十分可爱,已经能食草了,他向秦明明问多少钱卖,准备马上引进试养。
“你真想喂?一般咱卖的都一元钱一只,那咱们老关系了,六只呢,就五元吧。”
“好。”他就找个篮子把这六只雪白的可爱的小家伙捉回了家里,至于五元钱,身上没有,先欠着,秦明明也不介意。
母亲见他要养兔子,帮他在鸡舍旁用竹片编了个竹筐,算作兔舍,把几只小兔仔放进去。这几只兔子两天之内就获得了母亲、父亲和他全家的关心,都带着看稀奇争相给它们喂食。主人公则一边喂它们,一边想入非非的给母亲计算可能带来的非凡收获:兔子三个月长大了,至少有五只母兔,然后每只又生产小兔子,每窝八只吧,每年算六七窝吧,一年就是二百五十只以上,其中还有母兔仔长大又可以生产,那简直不可轻估,最低估计每年可养五百只,而每只兔子按三元五钱计算,每年就可以获得一千五百多元的收入,完全把秦明明反复说的兔子容易生病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他乐观的算法把父亲和母亲也打动了,尤其是陆选南也开始心动了一阵,自从得病以后,干不了重活,看来养兔子也许还比较轻松,因为只是割割草而已,也不消耗粮食。可仔细一想,五百只兔子,就是五百张嘴巴啊,每天它们个个都不知疲倦的吃、吃、吃,那也得要多少劳力来割草啊?他对儿子野心勃勃的想法又马上怀疑。最令他们想不到的是,第四天晚上,不幸就突然降临,因为兔舍是竹片和竹篾条编的,不符合专业喂养的要求,小兔子又爱磨牙乱咬,把细细的竹篾条咬断,结果被黄鼠狼瞅准机会钻进来,六只兔子活活被咬死四只,还有两只受了伤。陆运红气得咬牙切齿,母亲心疼的忙将余下的两只捉出来,用自己泡的药酒给它们消毒,又找了点刀伤药锤烂给它们敷,重新用木条加强了兔舍,两只劫后余生的小兔子萎靡不振的活着,好几天才缓过神来,他的致富计划就这样被一只黄鼠狼轻描淡写的给毁灭了,现在能不能将两只兔养大还本还是问题。
他身上的零钱,平时都是大哥陆运新给的,虽然五元钱他能拿出来,可依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犹豫再三,心疼的把买兔的本钱先给了秦明明,荷包里已经只剩下五毛钱了,他不甘心的又开始寻思着其它的途径。
总之他不能接受秦明明、钟强、秦小军和韩兴贵他们都在独立的挣钱,有各自的“事业”,而自己在无所事事的过日子,假期不是理由,还要念高中念也不是理由!他马上又想到了大哥陆运新,他在县城里买卖服装,现在还在和程夏合伙没有?自己是不是可以去向他学?想到这里,他又决定先去趟县城,找大哥问怎样做服装生意。可是,此时,身上的钱连去趟县城的车费都不够了,他越来越不想向母亲和父亲开口要钱,也不想再把自己的打算给母亲和父亲说,于是寻思着能不能把两只受伤未愈的小兔子给卖掉,凑上去县城的路费。
从来没到乡场上卖过东西的他,对卖东西这件事,有点犯难,两只小兔子特别易招惹黄鼠狼,确实给家里带来了麻烦,因为黄鼠狼尝到了甜头,似乎夜夜都来光顾,虽然再没得过手,可害得兔舍旁边鸡鸭们不时在半夜里惊慌乱叫,母亲也害怕殃及鸡鸭,愿意把两只小兔子处理掉,儿子说想卖,她忙表示同意。这天赶集的时候,她要去找地摊医生看看自己的关节病,也要给陆选南买药,顺便早早的他就把两只小兔子捉去卖。
陆运红在家里等着,收拾好东西,想只要母亲能将两只兔子卖上两元钱,或者一元五,就足够。母亲中午就能回来,下午刚好有一班到县城的车,只要到县城以后,其它的暂时就有大哥安排。他反复想到曾经的小伙伴们都在挣钱了这个事,就如坐针毡,哪怕再过两天就可以到学校拿考试成绩通知,他也不想等。
直到下午四点钟,赶集的人大多数都已回家,可还没见到母亲的影子,去县城的车也已经过了,他很失望的坐下,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回去。直到五点钟,才见到母亲有气无力的从路上走着回来,走到屋坝外,好像撑不住的样子坐下,她告诉儿子,兔子是卖了两元钱,可是在赶集的时候人很挤,卖兔子的钱和带去看病的六元钱,一共八元,全被扒手给偷去了,她病也没看成,给父亲买的平喘药也没买成。陆运红听着更难过,没敢责怪母亲,只好气恼的不吭声。
母亲还没吃中午饭,他忙去灶下,帮母亲热饭。母亲因为丢了钱,也暗地里很难过,她精神很不好,一边嚼着饭对儿子说:“明天我还要去乡上,给你爹买药,换了零钱回来我再给你。”
“嗯。”他不敢说是要母亲赔偿,可此时确实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