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一根脑子里钉子,横亘在脑海之中的痛苦,久病难医。
人生是用来体验的,不是用来演绎完美的,允许自己出错,允许缺憾在断壁残垣中绽放,允许所有事与愿违的存在。
江逸怀的内心动荡不安。
“ 生命本就是处处布满漩涡和暗礁的海洋,
有些时候请自私洒脱地做你想做之事。”
他的语气些许沉重,眼中是笃定的坚持。
这句话也原封不动地送给江逸怀自己。他支持祝星优做得每一个决定,他无时无刻不希望她能成为向星辰下令的君王。
如果这样,自己一定会是那片疆域、土地,虔诚的臣民。
灯光下靠近了她一点点,两个人的影子并肩,且被拉长。
“江逸怀,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秘密基地?”
哪儿算得上什么秘密,只不过是一片公共的广为人知的树林,选其中一棵歪脖子树,被幼稚园时期的祝星优视为两人秘密基地。
江逸怀早就适应了她的跳跃性思维: “记得,怎么了?”
“那里也许可以找到。”她斩钉截铁,说完就拉着他,找寻童年的初心。
小的时候会觉得那棵树很高,很大,长大后却发现不过如此。那个时候什么东西都是迷你的,就如小时候觉得黑猫警长可以在电视里面播很久,长大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有短短的五集。
那棵树如此平平无奇,甚至不够茂盛,但也狠狠戳中幼年祝星优的心,它的枝干很粗,可以毫不费力地爬上去,坐在上面休息。
这无疑给了小短腿祝星优极大的便利。也是给它冠以“秘密基地”的理由之一。
“小福让你久等了。”江逸怀把随手捡的花放在了那块树下凸起土包的石头前。
风吹日晒,那块小小的土包上杂草遍布。祝星优一边清理一边柔声道:“小福对不起,姐姐这么久都把你忘了,下次来一定带你爱吃的肉肉。”
小福是一只巴西龟,那是她们去海洋馆在门口买下的,死因至今不明,那时候,伤心欲绝的祝星优亲手把小福埋在了这棵树下,如此这般,他们的每一次谈话都有小福的见证。
也算小小的年纪就经历了人生大事。
之所以重回故地,或许可以找回那时的痴心妄想吧。
坐在那棵树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现在一跃便可轻而易举地坐在上面,她在高处,让江逸怀也坐上来。
“它长大了,应该更结实了。”祝星优的意思是可以不用担心两个人的重量。
江逸怀甚至不用太大的动作,单手支撑,一个侧身就坐到了她身边。
沉溺在树荫和月光的浪漫凉意之下,两个人高谈阔论。
他们谈论宇宙大爆炸,叔本华和加缪,理想国和伊甸园,庄子和王阳明,赵孟頫和米芾,泛灵论和弥赛亚情结。
道德与法律,资本与阶级,
讲她的白日幻想,听他的现实论调。
他们讨论哲学、宗教、宇宙、科幻、电影、音乐……
喜欢的诗,荒诞的梦,邻居的花,看到有趣的段子,可能有些热门的网络用语江逸怀都不甚了解,但是他还是愿意听她说。
喜欢看她的眼神,从害怕人类的小动物般的焦虑,变成诚恳又坚毅的光。
“是啊,万丈迷津,唯有自渡。”
祝星优长叹一口气,达到了某种程度的自我平衡,永矢弗谖。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确信,那样的光是照进穹顶,刻在万物之上,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肯定,她是他的加拉缇,是他的一切臆想。
片刻失神,他眼底的失落被月光修饰掩盖。
最终他也没说出那句“今晚月色真美”。
他退缩了,
始终觉得那是自己不可沾染的。
落荒而逃,抬头看时,她逆着月光,纯粹爽朗地笑,
他想,
雨将下未下,他会在雨后的窗前,写下那句箴言。
在喉间回答这句话:“爱,是安慰物,更是头骨间的一枚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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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出来了,祝星优如愿拿到了地理的单科第一,全年段第四,江逸怀还是正常水平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