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婉说出了醒转后第一句完整的话,“子尚呢?我答应过他,要将他安稳护送回家,他现在在何处?” 听她问,一旁宇城的目光黯淡了下去,银铃郡主既生气又愧疚,三公主心虚,抢着答道,“刘娘子安心休养,王郎君好好的呢,跟你一样在养病。” 刘婉不信脑残的三公主,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银铃。 银铃,“婉姐姐你放心,大夫看过了,子尚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还在昏睡。小煞哥哥和张三、王五整日守在子尚床前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呢。” 刘婉不忘关心小煞,“小煞还好吧?” 银铃,“小煞哥哥那日很快便醒了,除了偶尔还会头痛之外,暂无大碍。” 刘婉放下心来,末了,又道,“既然都是昏睡和养病,那把子尚和我安排在一个屋子里,他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 听完她的要求,三人皆是一愣。宇城,“这会不会不太好,你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共处一室若传出去,岂非有损你的清誉?” 刘婉,“子尚昏睡不醒,一个病人而已,难道还能占我的便宜?再说了,你们不说,三公主府上的人不说,谁还会知晓此事呢?” 银铃十分能共情刘婉,心道若是小煞哥哥也这样,她定然也会不顾男女之防,时时刻刻紧紧地看着他。于是开口,“也好,你两个在一处也方便我们照顾,不用两头跑。” 于是,她让三公主赶紧去准备,在刘婉的屋中另放一张床,将王戬挪过来。那日的事发生后,三公主既心虚又担忧,就怕他们找阳春先生的麻烦,听了银铃的话,以示安抚讨好,不由分说地吩咐仆婢去照办。 接着又约束府中人,近来府中发生的事不可向往泄露一个字。三公主这样的贵族,别看平日里纵情享乐沉迷酒色,管起家奴来却很有一套,仗势压人,打骂买卖毫不手软,公主有令,公主府内的人自然不敢随意乱说。 因而外间竟无任何风声,阳春先生毫不受影响,依旧每日逍遥自在地流连于各种宴饮场合,抚琴奏乐,蛊惑人心。 当然,这都是银铃告诉刘婉的。她忿忿不平,笃定阳春先生有问题,又开始追问刘婉,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刘婉看了眼对面墙边床上躺着的王戬,已过去四日,王戬依旧没有醒转,他脸色苍白,即便在睡梦中,表情也是一直紧绷,极为痛苦。“其实我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们在听琴,后来就晕倒了,晕过去后都在做乱七八糟的梦,至于其他的” 她脸色白了白,细密的冷汗从额间渗了出来,虚弱无力地道,“郡主还是别问了,只要我一想起那日的事,我这头就痛得要死” 银铃,“这里头肯定有鬼,只可惜当时我不在场。” 宇城打趣,“若是你在场,只怕今天这里会多躺一个人。” “才不会呢!”银铃刚想争辩,就被刘婉打断了,刘婉问,“你们难道没去问过阳春先生么?他当日也在场,他怎么说?” 银铃转瞬便忘记和宇城争辩,回道,“我让三公主去问,还能问出什么结果,三公主只会替她的阳春先生圆谎。说那日阳春先生弹琴,见你们三人晕过去,误以为你们是醉酒睡着了,他自己就先行离开了。” “那阳春老儿肯定在放屁!”银铃义愤填膺,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开始骂脏话。 宇城,“幸亏三公主不在场。” 银铃,“我还怕她,就算她在场,我也照样骂!” 宇城,“我是怕她又开始和你争辩,替阳春先生辩白。只怕又是一大堆夹缠不清耳朵都听得起茧子的话。” 银铃觉得宇城说得中肯,她不怕打一架,就怕这种脑残的崇拜者纠缠不休。 刘婉安抚银铃道,“你也别太激动了,此事没个影,说不定真的不是阳春先生的原因呢?阳春先生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何况他抚琴这么久,先前也从未听说发生过类似的事。说不定是别的原因,是你错怪了他呢?” 银铃听她如是讲,怒不可遏的气焰消了下去,仿佛被欺负后的一口恶气不知该撒向谁,闷闷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刘婉对宇城道,“令章,你的腿伤怎样了?我有件事想求你。” 宇城听刘婉这么说,目中光华一闪,斜靠在胡床上的身子坐直了几分。“你我之间,什么求不求的,你尽管开口。” 刘婉,“我现在还时常头晕犯恶心,连下地走路都困难。你能不能帮我在公主府上追查一下,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们三个为何会晕过去,会不会是有人下毒?” 刘婉有气无力地道,“这件事还请银铃跟三公主解释一下,为了不惊动官府或麒麟密使,以免他们去骚扰阳
春先生,不如我们自己试着先查上一查。” 宇城满口答应,觉得此法可行。待三公主来看望刘婉时,三人便跟她说了此事。只要能放过阳春先生,三公主都欣然应允,积极地配合,忙带宇城到府内去询问和查案。 三公主和宇城一走,刘婉便将一块小帕子交给小煞,让他带着帕子偷偷地去找风叔,要避开公主府内所有人,不能被人发现。后续不用管,风叔看了帕子后自会明白该如何做。 银铃见刘婉如此,察觉到事态的严重,问既然三公主府上如此危险他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养病。 刘婉说不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待在这里对方才会放松警惕。 银铃也不多问,凛然说好。自王戬昏睡不醒后,她见好朋友被害,一直六神无主,虽然知晓此事多半和三公主有关,但那三公主又是个糊涂的,她无从下手,十分彷徨。 好在王戬倒下了,刘婉却撑起来了,像王戬往日那样,默默地在筹划调度,她心里开始有了底,学着婉姐姐配合子尚那样,也开始默不作声地配合她。 刘婉接着问银铃,当日阳春先生弹完第一曲《凤求凰》后,三公主是为何情难自已哭到崩溃离席的? 银铃说,还不是男欢女爱那点事,这在长安城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几年前她跟一位前燕的细作纠缠不清。堂堂一国公主跟个细作谈情说爱,想想也不会有好结局。 刘婉听了说她很好奇,白天不打扰宇城追查,夜里请三公主过来聊聊,让她亲自现身说法。 三公主一袭华服宫装,宛如坐在一堆锦绣之中,发髻乌云高耸,面如芙蓉。她是位明艳的美人,总是神采飞扬,可一提起这件事,尚未说上几句,眼眶已经红了,声音也跟着哽咽。 三公主幽幽道,“六年前我出宫开府,招揽过一批门客。也就是在那时,轩郎到了我府中。我与轩郎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他待我是极好极真心的。” 刘婉眉毛一抖,心道,一个细作想利用你,能不待你好吗。 三公主好似能看透刘婉所想,随即替情郎辩解道。“你们有所不知,他虽是前燕派来的细作,可当时对我动了真情,不肯再通过我窃取情报,违逆了自己的主公才反被自己人刻意暴露。” “当时父皇知晓他做得事后很生气,坚决要将他处死。我百般向父皇恳求饶了他,可终究无能为力。他最后惨死在我面前,我连替他收尸都做不了,尸首被随意抛到荒郊,遭野狗撕咬,不得入土为安。”说道情动之处,三公主用丝帕摁了摁眼角。 “这些年我时常梦见轩郎,有时见他如孤魂野鬼般飘荡在外不得安生,有时见他浑身是血模样凄惨,以致我常夜不能寐。” “但自从见过阳春先生后,每每听阳春先生一曲,我心中的郁结便能纾解几分,若是入夜能伴着阳春先生的琴音入眠,方能睡得安稳。” “那日阳春先生弹了一曲《凤求凰》,勾起了我与轩郎这段感情的回忆,当初我们在一起有多开心,后来被迫分开后就有多痛苦,那日是我失态了,以致最后没有照顾好几位。” 银铃立即察觉这之中的症结,“公主是说,公主从前常召阳春先生来弹琴,大部分时候都是为了纾解这段感情带来的伤痛,那阳春先生其实是知晓公主这段恋情的?” 三公主,“确实如此,有何不妥吗?” 刘婉眉毛一挑,不说话。银铃冷笑,“他既知晓你为情所困,知晓你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百般伤痛,当日为何还要弹这一曲《凤求凰》引得你崩溃失态?” 三公主一脸懵,“这我阳春” 银铃看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断定道,“他就是为了将你引开,好对婉姐姐、子尚和小煞哥哥下手!” 三公主,“不会吧,阳春先生那样好的一个人,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害你们?会不会是你们想多了?” 刘婉和银铃,“” 银铃刚要暴起,被刘婉摁住,刘婉问,“公主说得是。那之后呢?那日宴会之后,阳春先生有没有什么变化?” 说到此处,三公主哀怨地道,“那天我去找他,问他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们三人都晕了过去,本来好好的,未曾想这一问把他惹怒了,他觉得我在责怪他。” “其实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他当日的情形,他说生气就生气,还说再不会为我抚琴了。后来我还派人送礼给他赔罪,他气冲冲地将我的人赶走,把我送得礼也扔了出来。” 末了三公主无不惋惜地道,“现在我邀他抚琴,只怕他不肯理我咧。”言语中似乎还有埋怨刘婉几人的意思。 银铃恨铁
不成钢,“你可真是一朵奇葩,我现在终于知晓你为何会被前燕的细作骗了。” 三公主还欲质问银铃到底是什么意思,刘婉的话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刘婉问,“公主为何不招揽阳春先生成为公主府上的门客?这样一来,阳春先生不就只有公主您一人独享了?公主把他拘在府中,他还不任公主揉搓?” 刘婉这话问得露骨,银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三公主,“你以为我不想啊,我早想过了。去年我就曾向他提过,但阳春先生岂是这么容易被招揽的,无论是金银田产、人身自由,似乎都不能打动他。” 刘婉,“或许我能帮三公主实现这个愿望。” 三公主欣喜万分,“真的么?” 刘婉,“不过我有条件,公主必须全力配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