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就是要见老朋友、老同学,不是必要的,但总要装一装。 夏轻寒把她送到地点,嘱咐她快结束时一定要发消息给他。 “啰里啰嗦,知道了。” “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去接爷爷吗?” 林木染抽出一张卫生纸擦鼻涕,“你终于想起还没把爷爷接回来,可歌可泣。” 回来两三天也不见夏轻寒想着去养老院,她还以为他把爷爷忘记了。 擤完鼻涕,林木染揣着卫生纸准备装自己口袋里,等下车后好扔垃圾桶。夏轻寒快一步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扔车内小垃圾袋里。 垃圾袋里还有林木染路上吃的烤红薯,现在的车内,同样一股红薯味。 林木染抽回手去解安全带,“你家的屋子收拾好了吗?” 夏轻寒快速下车给林木染开门,手抵在门框上,“叔叔阿姨在我们回来之前就帮我收拾过了。” “你得感谢我爸我妈。” 夏轻寒眯眼笑着点头,“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你家做饭,简单报答。” “不够。” “还要报答你?” “你可以懂事一点。”林木染单手叉腰捶他胳膊,“除夕夜带我去游乐园,别在家里守岁了,那边也有很多活动,比春晚好看。” 可是…… 他皱起眉毛,拒绝的话欲要脱口而出,抬眼看她笑意盎然,那些话咽进肚子里。 他点头,当是应了。 林木染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愿意?” “再问就不愿意了。” “你小子。哼。”林木染压不住笑意的嘴角咧出一个弧度,“信你真心愿意,就当你改过自新。” 这个词用得很奇妙,夏轻寒偏头问她:“什么是改过自新?” “解释起来很麻烦,你有变好我就千万分感谢。”林木染向他伸出手,“这段时间你的变化真的很大,夏轻寒,你很让我意外,现在,这一刻,我暂且不去想你以前的坏蛋行为。我们重新认识,可以吗?” 她伸着手,等待夏轻寒握上。 城冬天的温度像薄薄的铁皮往身上砸,暴雨似的凌冽穿过躯体后被撕成一条条铁片。扎进皮肤,涌入肺里,刺得夏轻寒心口疼,浓烈的不安在皮下钻了个洞,汩汩的血顺着手腕流下,他却辨不出那份不安是什么。 寒风从没捂严实的领口灌进去,他浑身一颤,垂眸问她:“如果是重新认识的话,那过去的我呢?” 他没握上,林木染便收回了手,耐心帮他分析:“过去的你?不重要啊,你现在不是已经改变了吗?说实在的,我本来以为你会跟我妈告状,然后我接受他们的批判,结果,挺好,一切都挺好。” “我觉得这和我自身的努力分不开,我的努力我的付出,还有我的成长,你看到了。”她一脸兴奋地说着,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你这个固执又老旧思想的人,不会再用过时的规矩否定我。这多好啊,这是我所期待的。” “我和你一起长大,我们最了解彼此了,所以你对我的肯定一直都很重要,但这么多年以来,你从未肯定过我。”林木染叹口气,眼中蒙了一层雾,“我爸妈也是,他们和你是一个阵营,你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因为你优秀,你更乖,更好。” “很多次我都想让你站在我这边,可是从来都没有。这种被最亲密的人背叛的感觉,一直都是我的噩梦。” “我做得不好吗?为什么要一直否定我?我明明没有做错,我明明在做很正确的事。”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大学不一样了。” “你肯定了我,我的抉择,我的努力,不再被你说成是‘无用的东西’。”林木染又扬起了笑容,倏忽间,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滑到下巴,噼啪砸在地上,冻出薄薄的冰花。 她伸出手,刚从兜里掏出的右手冒着热气,“谢谢你的肯定,我想重新认识你,夏轻寒。” 见她哭了,夏轻寒没有犹豫,颤颤巍巍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不要哭。”夏轻寒抬手给她擦眼泪。 印象中林木染很少哭,她总是气愤的、不耐烦的、全身带刺的,固执地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现在也一样,都已经成年了还要做些毫无意义的事。他不认同,但他选择了闭嘴,佯装认可,才能换来她的不讨厌。 温热的指腹从脸上轻轻拂过,林木染耳朵热得冒气,她暗骂了自己几句,推开他的手自己把眼泪擦干,涨红着脸让他回去。 ———————— 等夏轻寒走后,她快步去往定好的包间,看
人来得不多,挨个和大家寒暄后寻到自己熟悉的人一同坐下。 林木染不太喜欢同学聚会,班里本来就没有多少她真正喜欢的人,聚会上还要听某些讨厌的人东扯西扯。但有时候还是要进行这些讨厌的交际,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陆续有同学到场,林木染和大家相互讨论彼此的大学生活。关于组建团队的事林木染没有讲太多,这样省得不安好心的人说三道四。凑在一起讲讲校园里的奇遇,嘻嘻哈哈的,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吃饭的时候,有男同学问在场的各位还有谁是单身。 “单身狗们就联系着呗,说不定能成!”有同学打趣。 “老同学,还熟悉,多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说着,让还单身的人举手。有人不乐意,嘟囔了几句,为了避免闹出什么不好的场面,大家又把话题转移到别处。 高中同桌问林木染谈恋爱了没有,林木染夹了一颗狮子头晃晃脑袋,“哪有那么多时间谈恋爱,忙死了。” “大学不谈恋爱谈什么啊,谈那抢不到的选修课吗?”有几次恋爱经历的同学笑道,“你们学校男生那么多,你真要是想谈,怎么会找不到?” “对啊,你要是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大明星站你身边都得被你轻松拿下。” “彭于晏配你都差点意思。” 越说越离谱,林木染推她们几下,要她们赶紧闭上不值钱的嘴。 “一点想法都没有好吧,怎么一个个脑子里只有恋爱?挂科了吗?需要补考吗?”林木染瞥向某个貌似挂科的朋友。 “还真挂了。” 林木染笑她:“大一也能挂,可别毕不了业。” “别吓我了,我以后会好好学习。” “你的话只能听一半哈哈哈哈!” 等吃完玩完,天已经黑了,林木染估摸着要到回家的时间,发了消息让夏轻寒接她。 同桌瞥见了联系人,凑到她身边问:“夏轻寒?我记得你好像考他学校了?他怎么样啊?你们关系还好不好?” 林木染熄掉屏幕,打哑谜似的:“就那样吧,说不好。” 旁人耳朵尖,也围到林木染身边,“你竹马夏轻寒?那帅哥有对象没?” “没,谁会和他在一起啊。”又说出和以前一样的台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说出这句话,林木染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同桌听后拉着林木染的胳膊亲昵地说:“没有对象好啊,我大学室友急需一个帅哥男朋友,可以接受异地恋。小染,这是我室友联系方式,你帮忙牵下绳。” “夏轻寒不是可讨厌了吗?小染不是老吐槽他?” 同桌一副‘这你不知道了吧’的表情,“人都是会变的,说不定谈恋爱了就不一样了。” “你说得对,小染,他联系方式也给我一份,我也帮我室友征婚。” “小染小染,我给我自己征一下,以后我当你嫂子,给你买零食。” “林姐,我我我,我也举手。” 说着说着,一群女人举着手把林木染挤得喘不过气,她推开那群疯了的女人气得大喊:“怎么跟没见过男人似的,他有什么好。” 同学回答:“帅就行了,你可不知道到了大学能遇到单身帅哥的几率有多小,你现在身边有资源,介绍给我们,解一解我们的饥渴。” 林木染无语,推搡着她们让她们死了这条心。 众人不解,林木染没好气道:“他那个家伙懂什么恋爱,呆子一个。” “小染,我看你也不太懂哦,别天天看你那动漫玩你那游戏了,有空看点言情小说吧!” 林木染翻白眼,“什么我不懂,我比他懂多了。” “呦呦呦,我看你俩谁先恋爱。” “肯定我先。” “你先的话,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们。” “真没劲,你们自己去要。” 尽兴后大家一一散了,走到一楼,外面皑皑一片。早上还晴好的天,晚上居然下了雪。 林木染和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出来,同桌问林木染是不是要等夏轻寒接她,林木染说是。不一会儿,碎絮的白雪里,夏轻寒的车停在不远处。 见车来了,林木染跟几个同学告别。 雪不是很厚,只是薄薄一片,她小心踩着雪走向夏轻寒,刚走几步,对方拎着围巾快步走来。 没等她反应过来,夏轻寒往她脖子里套围巾。他问她冷不冷,她摇摇头,掉落几片雪
花。 身后传来同学的叫喊声,“好你个小染,原来你是独吞了!” “小染你好心机啊!” 在楼下等雪的其他同学听到响动纷纷看了过来,大家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多,林木染生气地叉腰指着众人训斥道:“闭嘴!不要乱说话!” “呦呦呦,恼羞成怒!” “林木染打人啦,救命呀!” 一张嘴说不过几十张嘴,没等夏轻寒把围巾给她围好,她推开夏轻寒去坐车。走两步踉跄一下,夏轻寒揽住她,导致身后的声音更大了。 “你慢点。”夏轻寒提醒。 他握着林木染的手,暖呼呼的。 林木染甩开他,红着脸钻进车里。 关上门后,夏轻寒察觉林木染不大对劲,她把脸缩在围巾里,剧烈地喘着气。 他探过围巾,想看她的状态,“小染,你怎么了?” 蓬松的头发里藏的是滚烫的脸,热腾腾的,跟要着火似的。 林木染别过脸,不吭声。 车往家的方向行驶,她揪着围巾上的绒毛,声音细不可闻:“我问你,你什么时候谈恋爱?” 雨刷左右左右推着雪,早上还有红薯香味的车内,现在换了另一种味道。 香甜的栗子。 来接林木染的时候,他路过炒栗子摊位买了一袋,放在她左手边。 雪下得很小,又好像很大,路灯打下的光照见纷乱的雪,车子驶得很慢,他心跳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