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碎念到这里便不再往后。 “结束了?” 常安正听得津津有味,短促又莫名其妙的结尾听得他一头雾水。 林碎摇头,“很遗憾,后面被划掉了。” 常安撅着嘴小声嘟囔:“这什么睡前童话故事?我六岁就不爱听了。” “不爱听你还听得那么入迷。” “小爷乐意,管得着吗你。”常安不甘落后地对着周一互翻白眼。 后面的字像是被刻意抹去,刀子的痕迹在石板上刻下深深的印记,一字一句都被划拉得辨认不出。林碎伸出右手抚摸字上凌乱的划痕,指尖感受着被时间侵蚀了数年的石板上粗粝的触感。 为什么? 如果如同常安所说,只是一则单纯的童话故事,就没必要这样做到这种地步吧?这般欲盖弥彰,只会引起阅读者的怀疑。 “我说…”从进入通道时就有意无意与林碎保持距离的姜厌此刻欲言又止地拉着林碎的衣袖,“你们没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吗?” 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他们后脑勺处,姜厌背部的衣衫已经被疯狂冒出的冷汗浸湿,熟悉的窥视感使姜厌拥有一瞬间回到那个令他陷入绝望恐惧的失败任务中的错觉。 逃不掉,根本逃不掉,自以为逃出生天,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从那个荒村里跑出来,他已经被盯上了。 他早就被盯上了! 姜厌的话令大伙怔在原地,方才还在嘻哈打闹的常安也安静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有些机械般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身后。待转过头去,看清身后与他们之前来时并无两样的空荡通道时,似乎都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常安侧身轻轻撞了一下姜厌的肩膀,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根本就没有人嘛,队长你也太谨慎了。” “自己吓自己,身为队长就不要一惊一乍的好不好?为我们幼小的心灵考虑一下。” “不是,是真的,我真的感受到了。”姜厌双手抱头有些癫狂地否认着。 周一害怕进一步刺激到他,又看他那么激动的反应,不禁陷入了反思,抬头仔细望了一下周围的墙壁,为姜厌的举动做出合理的解释。 “这些兽头标本做了特殊处理,而且都是睁开眼睛的,你会把它们当成活物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要太紧张。”周一象征性地拍了拍姜厌的肩膀。 “我没有,不是它们的视线。”姜厌情绪更加激动,抓住周一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死死捏住,“是其他的,我没有感受错。是它,一定是它!” 饶是常安这种粗神经都察觉到自家队长的不对劲,他费力将姜厌抓住的周一的手给掰开,随后双手搭在姜厌肩膀上,平视对方的眼睛,安抚道:“你冷静点,不要被扭曲了。” 姜厌挥动双手想要推开常安,嘴里不停念叨:“我没有,我” 啪! 手掌猛烈撞击皮肉的声音响彻通道内部,姜厌的脸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地通红,嘴角滑落的一滴鲜血证明出手那人的力道之大,一旁的常安还保持着被林碎抓着衣领提开的姿势。 林碎甩了甩右手,好心提醒道:“出去了找医务室的查查脑子,我没记错的话,创伤后应激障碍至无法控制自身行为的可以申请调离前线。” 姜厌被林碎那一巴掌扇得耳鸣了片刻,脑子却在那同时异常清醒,回想起自己之前差点失控的行为,支撑身体的力量似是被抽离,身后的墙壁还能勉强扶住他。姜厌任由地心引力牵引着身体缓缓滑落,完全坐在地上后他低头将脸埋在臂弯。 林碎见姜厌恢复正常,拍拍手转身时才发现身后俩人都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了不知道多久。 “盯着我干嘛?我说的是事实啊。” “那你也不能这样说吧?” 常安有些责备地看着林碎,他倒不是觉得那一巴掌打得不对,只是她不该那样说姜厌。 “手疼吗?”周一一向是向着林碎的,他从来不管她做的对与错,“下次动手直接叫我就行了。” “啊?你没事吧大哥?我咋不知道我俩关系快进到这一步了?”林碎怀疑自己少活了两年,不然这人怎么敢这样对她说话的? 周一哑着声音回道:“我心疼。” 林碎嘴角抽搐,触电般快速抽回被周一握住的手,十分嫌弃地在衣服上反复擦拭,“你省点力气别来钓我行不?你那钩子直接往我嘴里怼啊?钓翘嘴呢?” “你根本就不知道队长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常安看着墙边缩成一团的姜厌,对林碎的不满又增加一分。 林碎可谓是被
这熊孩子的言论给说笑了,她一把将挡在她面前的周一给拉开,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常安面前,微微扬起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 “我不用知道,我也不想去了解。一个患有ptsd的处决队队长会因为自身创伤障碍在任务途中发病最终给队员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别告诉我你们上一任指导没教过!” “一旦出事,你们谁能承担?” 常安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话语反驳,原因无他,林碎所说皆是事实。 “出去之后,要么检查,要么,让你们队长去申请换一个指导。我的工作”不包括这些。 话还未说完,林碎感觉自己裤脚似乎被轻轻拉扯了一下,她转头看向身后。姜厌的手依旧拉着她那运动裤的裤脚,抬头望着她,苍白的面色如今在火光的照耀下却也有了几分红润。 “抱歉,我会听话乖乖去复查的。拜托,别丢下我。” 林碎盯着姜厌的脸,脑中没来由的想起另一个人,只要一做错事感觉要被她骂时就会赶紧找个角落蹲下,待她站在他面前又会哭啼啼地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抬头望着她每当这个时候,她要骂他的话就会往回吞一半。 另一半么?揍他的时候顺便骂出来。 一高一低的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异常的平静,半晌后林碎叹了口气,“这是另外的价钱。” “我的工资都分给你。” 林碎不屑的歪嘴一笑,嘲讽道:“你能有多少工资” “队长的工资是你的三倍。”一旁的常安及时补充。 林碎收回自己的桀骜不驯,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弯腰伸手插进姜厌的咯吱窝,像提溜小孩一样将他提起,待他稳稳站定在地面,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姜厌衣服上的灰尘,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随后她一脸谄媚道:“瞧你说的,少爷你还不放心我吗?我能是要钱不要命的那种人吗?我那是关心你、爱护你。哦对了我账号是123016,直接打我账户里就行。” 外界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姜厌眼里只有林碎向他伸来的手,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搭了上去。大约是常年握刀,女人手上特别是靠近食指与拇指处的茧子最厚。虽有薄茧,但比起他更为粗糙的掌心已经算得上娇嫩。 姜厌自认识林碎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着眼前人。他发现自己只比林碎高大半个头,洗得干干净净还留有一丝肥皂香的运动服的袖口由于林碎之前的一系列暴力举动稍微向上缩了一些,露出白净纤细的手腕,他总觉得自己力气稍微使大点都有可能将它折断。 得再轻点才行。 姜厌脑中闪过如此没头没尾的想法。 “卧槽你干啥?!”林碎尖叫一声,惊恐地一把甩开姜厌搭在她手上的手。 妈的真是见鬼,这些人不用上班的吗?就她在认真上班吗? 回过神的姜厌明白自己这是会错意了,赶紧询问道:“那你什么意思?” “地上寒气重,坐久了容易窜,这次就罚你两百,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哦。”林碎再次向姜厌摊开手掌。 姜厌被林碎的不要脸给整破防了,又想到自己以为她伸手是要让他拉住的这个荒诞的想法,他的脸唰地一下子就红了。幸好在火光的照耀下并不是那么明显,姜厌内心闪过一丝侥幸,他有些慌乱地咳嗽了两声以掩盖自己的异样,说道:“没带现金,回去转你。” “也行。” 林碎收回手插进运动服的兜里,抬脚就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诶你去哪?”常安叫住林碎。 “走了。” 常安不可置信地重复问道:“这就走了?” 除了一首童话故事,他们什么线索都还没找到。 “不然你还想在这安家吗?”林碎望了望这大概高四米宽五米的通道,充满赞许地点点头,“挺好,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适合你,待着吧啊。” “可是”常安还是有些犹豫。 “有什么可是的?”林碎有些不耐烦地转身面对常安,目光触及他背后某处,墨色的瞳孔随之放大,蠕动的唇瓣半天吐不出一个字,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谁动了那个木盒子?”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反应转头将视线齐齐落在尽头那个棺材上。场景置物与之前别无二致,只是遮盖住四方小木盒的红布不知何时被掀开来。 红烛烧愈发旺盛,蜡油如珠串般颗颗滚落,滴在烛台的金色莲花瓣上,猩红滚烫。 姜厌见状低骂一声:“草,常安你小子手贱啊?” <
> 常安赶忙否认道:“冤枉啊,不是我,我刚才就在你旁边。” “不是你还能有谁那么熊?” “好嘛!我承认上上个任务不小心把你们困住的核心放出来是我的错,但你也不能以为什么都是我干的吧?” “嗯?”姜厌猛地回头,瞪大眼睛看向身旁的惹祸精,抬起被气得发抖的手指了指常安,“出去再找你算账!” 常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眼下并不是找借口的好时机,他只好伸出三根手指发誓:“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我现在真的已经洗心革面了,我保证。” “那还能有谁?” 众人互相对视几眼,他们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疑惑。而林碎在姜厌和常安的心声中听到了一连串的问号,她深知那俩人的无辜。 虽然听不见周一的心声,但林碎看他那个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的蠢样子,也明白他并没有说谎。 刻意放轻的呼吸声在空荡的地底通道内无限放大,疯狂跳动的心脏似要突破胸骨。 姜厌试探地说出一个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推测:“是,风吧?” “应该,大概,可能,是风,吧?”常安一脸惆怅地反问道。 可他们刚才明明就没感觉到有风吹来。 能将一张把那个四方木盒子基本都遮得严严实实的红布吹翻上去,他们的心里都无比明了这不可能只是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