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路南枝便早早的起了床,待洗漱干净穿戴整齐这才去往心斋。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师弟师妹,都热情的跟她打招呼,态度比以往更恭敬些。 这心斋路南枝倒是头一次来,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遥遥望去便见一茅屋坐落在一角,茅屋左右也都种着竹子,只是正直寒冬时节,那竹只光秃秃立在那边,全无盛夏时的身姿。 屋前设了一石桌,旁有四方石凳,除此再无其他。 路南枝倒是更加好奇,师傅放着好好地小楼不住,为何要到这清苦的茅屋来生活。 待走上前,路南枝隔着木门说道, “师傅,弟子路南枝给您请安了!” 说完,便恭敬的等在一旁,可等了片刻,也不见里面有何动静,便又高声说了一遍,仍是无声,路南枝又待了片刻,便直接推开了门,却见里面并无一人。 茅屋里的陈设极为简单,只一张简陋的床,和一个桌,可以说得上是家徒四壁了,路南枝又环顾了四周,却见墙上竟挂了两把宝剑。 这两把剑极为相似,但细看之下却略有些不同之处,单单一把剑柄上独坠了一枚圆润碧绿的玉,这便能一眼区分开来。 路南枝又走到桌前,只见桌上平铺了许多纸,一张张,层层叠叠,写了满桌子的字,如狂草一般,倒与阮自道的气质一般无二。 这许多字中,独独又多出个衣角,压在层层纸张之下,路南枝不由心上生了好奇,趁着无人便揭开来看,一个人便跃入眼帘。 那人身着长袍,只一个模糊的轮廓,面上竟也没有五官,不知是男是女。 这画倒是怪异,一般人画画,岂能不画五官?便是五官模糊,也能一眼辨出男女,若说还未画完,但背后的竹草却又画的精细,不像是胡乱为之。 路南枝看了片刻,也未看出丝毫玄机,便又小心的将纸恢复成原状,待要出门去等阮自道时,便猛然间想起了一人。 卿卿,这画中之人会是她吗?若是她,这卿卿又是何人? 路南枝曾私下里问过莫迟,他也未曾听说过这名,但看样子这人却是对阮自道极为重要,或许莫看掌事能知晓一二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路南枝便收了心思,将门扇关好,坐到外面的石凳上等着阮自道。直到天黑星出,也未见他回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路南枝却是饿得前胸贴了后背,再不能支撑,只得先回了明月楼,待到明日再来。 第二日又来,隔得老远路南枝便看到一人正坐在石桌上闭目打坐,头发潦草,胡须凌乱,正是她那师傅阮自道。 待走到近前,她也未敢打扰,只静静地等在一旁,生怕惊扰了师傅练功。这一等便过了一个时辰,阮自道连眼都未曾睁过。 路南枝怕今日又见不到人,故特意早起了不少,待到这时,便也有了些困意,正头脑昏昏之际,一阵呼噜呼噜声便传到了耳边。 她寻声看去,只见阮自道的胡子正时不时的飞起,呼噜一声,胡子便动一下,又呼噜一声,胡子再动。 路南枝额上当下流出三条黑线来,心道,她这师傅也太不靠谱了,难怪莫看师徒整日对他没个好脸色,谁家掌门能做出这副姿态?! 路南枝叹了口气,张口轻声叫道, “师傅,南枝给您请安了。” 没有反应, “师傅?” 仍是毫无反应,这回路南枝便铆足了劲儿喊道, “师傅!南枝给您请安了!!!” 阮自道昨日出了一趟逍遥门,夜里又喝了半宿的酒,正睡得香时,只听得一声惊叫,登时被吓得身子一歪,差点从石桌上摔下来。 待睁开双眼,看清来人时,他突地想起了一些事情,吊起来眉角立时又弯了起来,阮自道兀自咳嗽了两声,说道, “来了,你先待片刻,为师有些事情还未处理。” 说完,便一头钻进了茅草屋中,再出来时,明显是洗了脸的,只是头发胡子仍未梳理,衣服也未换,仍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别看阮自道平日里这般懒散姿态,但授起课来却又是极其严谨认真,从逍遥门开宗立派说起,滔滔不绝,便说到了如今,整整讲了一上午的历史课。 待二人简单的吃了些饭菜,阮自道又要继续时,只听得咚咚的敲门声, “进。”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转动,六清便走了进来,她躬身道, “掌门,您交代主子的事已办好。” 说着便伸出双手,手掌中托了一把长剑,只见那剑鞘满是繁复的花纹,中间还镶嵌
着各色宝石,当真是一把宝剑。 路南枝登时眼冒精光,险些被那宝石闪了双眼,心道,这顾醒风是真有钱啊,只一把剑便做得这般招摇,当真是个纨绔子弟不假。 阮自道摸着胡子笑了着说, “甚好,甚好,醒风这孩子办事一向妥帖。” 说着又转过头对着路南枝道, “这是你师兄为你锻造的一把宝剑,还不快道谢?” “给。。。。。给我的?” 阮自道见路南枝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顿觉有些好笑,便又道, “给你的!” 这回路南枝是真信了,忙从六清手中接过宝剑,仔仔细细看了又摸,摸了又看,那镶嵌的宝石都似被她摸得又亮了一层。 六清属实是没眼再看路南枝的这副嘴脸,便不由地轻咳了两声,路南枝这才抬起头来,眉眼笑得都快看不到了, “六清师妹,劳烦你过来跑一趟,南枝自是感激不尽,回去后千万要替我向醒风师兄问好,说南枝喜爱非常,改日定要登门道谢。” “南枝师姐放心,六清一定带到。” 说完便打算告辞,却又听得阮自道说, “既得了新宝剑,也该给它起个名字,它即是你的武器,又是你的伙伴,须得善待它才是。” 路南枝觉得有理,便问道, “师傅,你的宝剑叫什么?” 阮自道摸了摸胡须,颇为自豪的说道, “我自逍遥,又得自在,为师宝剑之名自在。” 路南枝赞道, “好个自在,只听名字,便知其风采。” 习武之人极重自己的武器,阮自道也不例外,若是奉承自己,反倒惹得厌烦,但听人夸赞自己的宝剑,便觉心情舒畅,受用非常。 路南枝盯着自己的那把剑,只见各色宝石正莹莹闪着彩光,古朴繁复的花纹贯穿了整个剑鞘。 刷的一声,她将剑拔出半截,只见刀光耀眼,锋利非常,路南枝又将剑重新插好,她索了片刻便说道, “富贵儿,那今后就由富贵儿陪着我仗剑天涯了!” 六清听了,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富贵儿,这是不狗的名字吗,她看向路南枝,只见她不觉有丝毫不妥,且甚是满意的模样,又看向阮自道,却是皱着眉似是头疼。 自此,六清便认定路南枝的思想‘别具一格’,当真是与别人不同,与她相处,万不能有正常人的想法。 自打路南枝有了属于自己的宝剑,且日日带在身边跟着随阮自道学武,只是不知为何,阮自道并不许她当面提说富贵儿的名字。 每每提起此事,阮自道都要叹上一声,可惜了这么好的剑。 阮自道虽是掌门,但门内细事杂物多由莫看掌事过问,他也不甚操心,待路南枝跟随他的时间长了,才发觉这人生活作息极不规律,有时白天睡觉,有时突然便不见了踪影。 这些路南枝还能理解,毕竟门内的大事小事不用跟徒弟交代,但你这一门之主,不求增进武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阮自道极少练功修行,就连路南枝都有些看不过眼,心中便渐渐理解了莫看师徒,不禁也暗暗吐槽,难怪人家看不上你。 待路南枝真的修行了逍遥剑法后,才发觉错怪了阮自道,这剑法虽极重根骨的天赋,但对悟性的要求却是更高。 这剑法共分了三个境界,境界越高,要求的悟性也越高,若悟不透,就如同拿着歌谱唱不出那个味儿一般,空有动作,却不惧威力。 如今阮自道已修炼到第三境界的中期,再往后,却是不能参悟,便是你从早练到晚,也是不得寸进。 此时路南枝又有些理解了自己的师傅,不禁感叹了一句,生活不易,且各有各的苦啊! 但不得不说,自路南枝跟着阮自道后,她的日子是真逍遥自在了不少,且不说阮自道本就对她不严,更何况这套逍遥剑法又极重心意,随心随性方能无敌。 路南枝猜测,阮自道这样摆烂许是为了突破心境也未可知,自此倒对师傅生出些愧疚,越发得尊敬起来。 这样路南枝有了时间,便将欠莫迟的连环画画了出来,又抽空去了趟阁,将画送过去。 谁知来了阁,却并未见到人,只听守门的师弟说他出去了,路南枝稍稍有些失落,只将放在莫迟的桌上,便返身往回走。 这一走,便不知不觉到了后山,天热时,路南枝总喜欢在这后山晃荡,此时再看,远处的山和大地皆是灰突突一片,全无半点生机,只近处的牛羊圈里不
时传来叫声。 路南枝便来了兴致,要去看一看那只她等了一宿却仍错过出生的小牛,待走近一瞧,一旁的羊圈外正站着一人。 只见那人身着白袍,唇红齿白,虽年龄不大,身上却已有了几分卷气,不是莫迟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