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缠上的第八十二天】 谢圭璋乃是主战力,一直在剿寇杀敌,那些海寇根本接近不了他,当下只能改变计策,从近身刀战,改成远攻战,从长刀改用流箭。 只不过,那些流箭对于谢圭璋而言,庶几是等同于挠痒痒一般的东西,他挥剑一削,那些流箭就在顷刻之间被磨削成了两半。 赵乐俪见此状,稍微放下了心,她心中又始终存有一些顾虑。 李樯觅得暇空,速速行近前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在寻那个完颜宗弼?” 赵乐俪点了点首:“我确乎是在寻找此人,我现在能看到胡商兀术和其他海寇,却唯独看不到他,这有猫腻。” 谢圭璋的刀都快杀入寨舍之中了,这位一岛领主却是毫无动静,始终不见人影,这就有些奇怪了。 赵乐俪举眸四扫,最后,目光深深定格在东南角一处的大船之上,她观察了好一会儿,发觉那一艘大船上的海寇人数,比以往都要多。 这委实是有些诡异了。 赵乐俪俯眸四探了好一番,发现出了一丝异况。 “你且看看那端,”赵乐俪指着自己所观察的方向,“那个地方,船中盗寇,多得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李樯亦是注意到了这个现象,抬掌替赵乐俪劈砍掉了一枝长箭。 咚—— 一声脆响,箭簇即刻被打落了在地上。 “当下!——” 赵乐俪眉心一凛,道:“他们可能是注意到了我们生出疑心,适才真正提高了警惕。” 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赵乐俪拉着李樯往其他地方逃去,暂且先避一避风头。 李樯一边跑,一边对赵乐俪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赵乐俪凝了凝眸:“必须找准时机,将完颜宗弼给抓出来,不能让他逃掉!” 李樯看着她道:“那你可有什么办法?” 赵乐俪沉思了片刻,往谢圭璋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出于某种默契,上阵杀敌的男子这时候亦是回眸,望了她一眼。 两人的眸光,在这一刻相聚了。 那一刻,赵乐俪什么都没有说,谢圭璋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 这厢,在大船之中。 空气里,充溢着一种滞重而诡异的氛围。 “宗弼大人,大事不好了,我方派遣出去的那些人,悉数被谢圭璋和李蓉两方人马歼灭了,在目下的光景之中,就连我们的后备部队亦是惨遭杀害,毫无生还者……” 禀事的人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地注意着那位大人的脸色,发觉对方容色沉鸷如水,如果眼神是一柄长刀,他估摸着早已横死千百次了罢。 那人又道:“如今,绝大多数的盗寇深陷掣肘,兀术大人亦是被抓了住,不知大人目下作何安排?” 另一个蛰守在旁的人,亦是惶惶然地道:“是啊,谢、李二人的实力,委实不容小觑,尤其是那个谢圭璋,堪称杀人无赦的大魔头,十步杀一人,刀下亡魂无数,身手又是一等一的好,若是再纵任他这般杀下去的话,我们很多船都要被击垮了,整一座黑岩岛也将身陷囹圄之中,万劫不复——” 起初禀事的人说:“那些女子,亦是被新嫁娘救走了。” 这意味着所有人盗寇这一段时间的努力,悉数付之一炬。 另一人说着说着,显然有些气愤起来:“我们如今还能做什么呢?一直待在此处等死吗?” 扶手之上的那一只蘸染着污血的大掌,终于动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 完颜宗弼的口吻云淡风轻。 他如今瞎了一只左眼,后腰亦是挨了一捅,全都是新娘子做出来的好事,但他竟是毫无怒火,反而觉得这种伤口,颇有一丝情调。 不过,真正让完颜宗弼微微生出愠气的,是那些少女无法转卖出去一事。 “目下,竟是连当人质都不行了么?” 完颜宗弼的口吻,不凉不热,听不出具体的喜怒。 说话时,他缓缓起了身,眸色晦暗不明,起身的动作,在近处棕灰色的墙面之上投落下了一道巨大的阴影。 压迫感极强,在场的两个人俱是震慑住了。 一时之间难以说出话来,只能被动而生硬地咽下一口干沫。 为首一人硬着头皮接话,道:“……是、是的……” “嗯?”完颜宗弼口吻不虞,眸色
沉黯得庶几能够挤出水来。 那两人觳觫一滞,悉身如坠冰窟之中,吓得后退了两步。 委实是不敢言也不敢怒。 为首一人道:“其实罢,我们目前对那些人质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原本有一些少女,她们是根本不敢反抗的,但是是那个新嫁娘,将她们逐一策反了,让她们变得敢于反抗,不知大人你是否知晓此事?” 另一人接话道:“如果没有那个新嫁娘发射出信号,让谢圭璋和李蓉获知她们具体的藏身之处,我们所拥有的船只,也不会被击沉……” 这一件事以及种种,完颜宗弼自然是知晓的。 随着这些人的讲述,他的眉心蹙得愈紧,面沉似水。 在他的脑海之中,那个女郎的形象,一直挥之不去。 让他永生难忘。 赵乐俪分明是想要杀了他,可他却是怨恨不起来。 甚至是,想要心甘情愿被她奴役。 前提是,她要被他狠狠地据为己有。 完颜宗弼覆于扶手之上的大掌紧了一紧,骨节的罅隙之中,苍青色的青筋,聚集地突了起来,以大开大阖的势头,一路朝着袖裾深处速速延伸进去。 在场的其他人问他:“大人,您怎么怎么做?” “是啊,情势十分危急,大人是如何作想的呢?” 在目下的光景之中,不论派遣了多少盗寇兵力,都无法与那些盗寇抗衡。 杨主簿本人与他们乃是同盟,此一刻,恐怕亦是泥菩萨过河,亦是自身难保。 论起剩下的兵力,也怕是大势已去。 若是只有李蓉一人,完颜宗弼觉得或许还能有些胜算,但谢圭璋也在。 谢圭璋才是最大的一颗绊脚石。 完颜宗弼沉思了好一会儿,为首的下属对他说道:“今时今刻,唯有这一艘大船,尚未被占据,宗弼大人,依卑职拙见,不如斩断栈桥与纤绳,弃卒保帅才是上上之策,早点撤离,回到金国,会比较好……” 说话间,完颜宗弼拿起了悬挂于近旁的一柄陌刀,刀柄悬有一颗雪白的夜明珠,泛散着一抹熠亮的光泽。 完颜宗弼将这一柄长刀取了下来,紧握于掌心之中,刀光一闪,刃面贯穿了为首那人的脖颈。 血溅当场。 “竟是胆敢教我做事?”完颜宗弼眸光凛凛,煞气浓重。 那人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砰的一声瘫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我今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积累兵力和资本,为了能够让自己登上金国的领主之位,哪怕不能称霸草原,至少也要称霸海洋,如今,今岁是我当领主的第七年,你这厮,竟是敢叫我逃离此处?“ “对方不过是一个不知好歹的海贼,还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客,想用一个晚上,就将我这数十年以来所创建的一切,将这黑岩岛上的一切,悉数毁掉?兹事若是传出去,这让我完颜宗弼的名字,往哪里搁?!” 另外一个尚还活着的人,容色煞白,两股颤颤,几欲先走。 但是,他绝对不能逃,只能绝对臣服。 他颤巍巍地跪于完颜宗弼的膝前,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 然而,完颜宗弼到底还是将刀头对准了他。 砰—— 急刀当空劈下。 那个人下意识阖拢眼眸。 奈何,预料之中的疼楚并未如期而至。 长刀从他颈侧穿了过去,刺破了木门。 旋即,门外响起了闷重的一声响。 那人冷汗潸潸,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个窥听的人。 脖颈之上添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这是致命伤。 还有另外一个窥听的同伙,急匆匆跑掉了。 “是茶山海寨的海贼!” 幸存下来的下属,忙不迭对完颜宗弼道。 “不过是蝇营狗苟之徒,不足为意,亦不必盲追。” 完颜宗弼徐缓收住陌刀,面露一丝阴鸷之色。 “我有急事,命你去办,务必办妥。” - 这厢,谢圭璋杀光了最后一批盗寇,来至赵乐俪身边,道:“你觉得完颜宗弼人在何处?” 赵乐俪遥遥指着一个方向:“就在那一艘大船之中。” 谢圭璋循着她的手势凝睇而去。 起雾的长夜之中,那一艘大船掩映在一片朦朦胧胧的景致之
中,看不清具体虚实。 谢圭璋对赵乐俪道:“我速去一趟。” 正要去,骨腕却是被一阵温柔的力道揪扯住。 谢圭璋回眸一望,撞入了一双朦朦胧胧的眸子里。 “谢圭璋,你务必要小心。”赵乐俪道。 男子浅浅地笑了一声,大掌在她的鬓角处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好。” 言讫,身影幽幽一晃,如一只飞鸿纵掠至海面,如同雁过无痕,无声无息地潜伏入巨船之中。 赵乐俪心中始终有些不安宁,谢圭璋,你千万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