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米万万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仅拿到了布票,戈庄河还给了田米一根腌好的腊肉。 既然是王建玉带自己过来的,当然不能怠慢了王建玉,田米把那块腊肉送给了王建玉。 王建玉很开心,“回家给爸爸做腊肉。青椒炒腊肉可香了。” “你们平时很少吃腊肉吗?” 在农村里腊肉确实是稀罕玩意儿,农民把分到的新鲜肉仔细细计算分装腌制做成腊肉,逢年过节或者极其隆重的日子才会拿出来吃。田米原本以为城里人会跟田家村不太一样,毕竟他们吃供应粮不至于像农民一样不够吃,所以王建玉这么开心,让田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般家里有点肉,我妈就拎过去在舅舅家吃了,自己家倒是很少做,我和妈妈经常来舅舅家吃饭,所以我俩还能吃到点肉,但是我爸每次都不来呀,他应该好久没吃肉了,田米谢谢你啊,今天你疯狂的夸我,你看我妈,我从来没见过我妈那么高兴,尤其是中间我舅舅邻居过来的那段时间,感觉她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也感觉她从来没有那么为我自豪骄傲,虽然这次的自豪骄傲有可能是假的,但是我今天也真的很开心,田米,谢谢你。” 王建玉回家之前把腊肉仔仔细细的包好,然后塞进自己的衣服里,伪装自己两手空空的回家了,估计这腊肉她是要偷偷做给爸爸吃吧。田米叹了口气,天已经黑了,她回到裁缝铺子里,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如何得到布票的事,一五一十的跟裁缝交代了。她本以为裁缝会很吃惊或者很伤心,但出乎意料的,裁缝的表情非常的平静,仿佛对于他来说,老婆弟弟家发生什么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裁缝按部就班的清点了布票,按数量给田米拿布。 “这次你的布票不仅够做你计划的棉衣,甚至还能再做一件差不多的。” “有这么多啊,那我要做。”田米很开心,这下不仅苏天的那件衣服有了,四哥的棉衣也有了呢。田米把多做两件棉衣多出来的布料跟裁缝换了棉花的票,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裁缝,最后还是裁缝大发善心,少收了一点钱,毕竟田米的钱是真的不够多,在这个时候田米想当时卖白菜的大哥给她钱而她没收,有点悔不当初。 好在现在结果也不差。裁缝答应加班加点,用一天的时间专门给田米做衣服,田米来一趟镇上不容易,她决定拿好新衣服再回田家村。 田米留在镇上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她等着煤厂厂长和廖校长给她写推荐信。 这两天只要在工厂厂区里晃,田米就有意的跑到戈庄河面前晃两下,戈庄河问她,“冠军咋有空来厂里啦?”田米就会说:“校长邀请我来的。我今天还跟校长聊到您呢。校长都说您平时特别努力,也很会来事儿,说你是咱们全场最有前途的青年。” 田米的确在厂长面前说了戈庄河几句好话,至少田米要为自己拿到手的那些布票做点努力吧,动动嘴皮子又不难。 田米几乎是用“飞速”回到田家村,因为煤厂正好要运一批计划碳路过田家村,田米竟然成了田家村第一个坐过卡车的人。 从卡车上下来的时候,田米看到了村口那些村民们羡慕的眼神! 田米也没有多耽搁,在兔子窝藏好部分东西,就急急忙忙回家了,这次出去的真心有点久,田米已经做好了回家被爸爸训斥的准备了。 回去的时候,是白天,家里的男人们都上工去了,田米推开门,空荡荡的,大头二头在院子里追着玩。 “大头二头,奶奶呢?你们妈妈呢?” “妈妈送饭去了。”大头说。 “妈妈赚工分去了。”二头说。“奶奶在主屋,包婆子来了。” 田米继续问:“包婆子是谁?” “一个红脸团婆婆,金牙牙说她叫媒婆子,我听奶奶叫她包婆子。” 媒婆?这是上门说媒来了?要给谁说媒?不会是田孝慈吧?田米快速走到主屋门前,“妈,我回来了。” 屋子里,妈妈正在和包婆子交谈,看到田米回来了,妈妈着急忙慌地站起来,“闺女回来了,饿不饿,妈妈给你盛碗粥吃。” “妈妈,我不饿,家里有客人,您先忙。” “哎哟,这就是田米啊,懂事咯。”包婆子长得很瘦弱,脸上的褶皱纵横交错,没有多年的阅历成就不了她的暗淡无光的眼珠,转的贼快,却毫无亲和力。 “您好,你们继续聊。我去自己房间歇歇脚。”田米的房间正好穿过主屋,她关上门开始光明正大的偷听,当然,因为被看作小孩子这个优势,大人有时候聊天也不避讳她。 “你家小幺妹长得俊,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要不要我也给张罗张罗
?” “您费心了,不过田米的婚事都已经说好的。” “谁家?何家?” “嗯。” “也是,所以啊,条件好的白菜早早就被预定了,这道理梦秀,你比我懂啊,你家孝慈22才结婚吧,就是吃了家庭条件的亏,现在三谷20了,你家又是这么个情况,我过来人跟你说个老实话,你就别挑挑拣拣了,越拖到后面,剩下的越少了。庆华虽然比三谷大五岁,但你想想,女大三抱金砖啊,对吧?” 田米在隔壁屋里听吐了,包婆子真是p的一把好手啊,歪理都能被说成大道理。 田米妈妈本来就有写不自信,这会听着包婆子的话,头越来越低,看上去被p成功了。 田米有股冲动,想要冲出去制止包婆子继续p,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样不行,谁会听小孩子的话?而且解决问题当然不应该如此简单粗暴,还是得想到破解之法才行。 包婆子走了以后,晚上家里的气氛很沉闷。能看得出来,田米从镇上回来,全家人都很开心的,但同样的也能看得出来,家里被一种很阴沉的气氛笼罩着。 田米把这次带回来的那件新棉衣交给了母亲。原本她是想给四哥的,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三哥更需要一件新棉衣。家里的东西就这么点,田米干脆不要自己拿主意了,把决定权交给父母。 小米跟爸爸妈妈讲了这次去镇小以及工小参加比赛的经历。全家人啧啧称奇,他们想到田米学习好,但是没想到田米这么有本事,竟然能打败工小所有的学生。 “看来爸爸以前不让你学习,是耽误你了。如今小学的课程也已经学完了,接下来该怎么走?小米啊,爸妈没本事,找不到路,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或者什么爸爸妈妈能为你们做的,你就尽管说,我们一定倾家荡产的让你读。” 爸妈的话让田米的心情更加沉重,跟爸爸妈妈聊完,已经不早了。田米从窗口望到三哥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望着天。于是她走出去,坐在三哥的旁边。 “三哥,可以跟你聊聊吗?” “小米啊,来坐,坐。” “三哥你心里怎么想的?”其实今天主要是看看三哥的想法,田米记得,三十年后,跟苏天回田家村的时候,她见过三嫂,田米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田庆花,但可以肯定,那个三嫂不可能比田三谷年龄大。三哥到底有没有娶过田庆花,她不知道,她只想知道现在的三哥想不想娶田庆花。 “我?” “对,我是指你结婚的事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千年过来都是这样。爸妈说啥就是啥吧。” “可是,你平时不会这样,望着天……爸妈让你娶田庆花,你就娶田庆花,如果你喜欢的是田庆花,那这句话就当我没说,可问题是哥,你喜欢田庆花吗?咱家从来没有跟田庆花有过往来吧?” “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和喜欢的人结婚呢?田高奇以前不也喜欢咱姐吗?最后还不是娶了别人。”说起这个,田孝慈的婚事也是田家的一桩伤心事。 “但是结婚是要过日子的呀,两个人要每□□夕相处,如果不是喜欢,那日子不是度日如年吗?孝慈姐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脱离苦海的,三歌,咱们看在眼里的呀。” “田米,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现状就是这样,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不小了,跟我同龄的大多数都已经抱娃了,我再这样拖下去,只会让父母更加为难,而且我一直不娶妻结婚,老四也会被我耽误的。” 的确,老三不结婚,怎么会轮到老四,何况老四的婚事更是难上加难。 田家人一家都背负太多了。黑夜里田米看不清三哥的脸,但是三哥的眼睛是亮亮的,就像小孩子一般纯真。即使家里的条件再艰苦,即使遇到的事情再难,他的心他的眼睛也还是干干净净的。田米看着那双清澈的模子,认真的问:“三哥,我就问你一句,田庆华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三哥沉默了一会儿。 “我还可以拒绝吗?” “哥,我就等你这句话了,人的命运当然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得跟她睡一起啊对吧?” “咳咳,”田三谷不好意思了:“妹妹你……说的没错。” “碰到喜欢的再结婚,一辈子也不要后悔,以后人们崇尚单身呢哥哥。我也希望将来我的三嫂子是哥哥喜欢的人,这样哥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我们全家都能开开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