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是姜家的产业,主子们在十二楼吃酒,寻常人不敢叨扰。下人既然来报,来人必定身份不凡。
果然,还没见到正主,先陆续进来了十个侍从,声势浩大地一字排开,手上皆捧着漆匣锦盒。
接着,一个足蹬玄色金线衮边羊皮靴,头戴金丝八宝冠的白面公子哥儿就从侍从后面露了出来。却原来是那闲王世子,谢荫。
“太子妃娘娘有礼,各位哥……哥哥姐姐有礼了!” 谢荫见到屋内情形,拘谨地行了礼。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与这世子交情不多,不知道是闹哪一出。倒是秦慕雪温和地冲他笑了笑,招呼他坐。
谢荫讪讪地推辞,人家的家宴他哪里真的敢坐,只是……
灼热的目光投向了慕芷。磕巴道:“慕……慕芷妹妹,我最近寻了些小玩意儿……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便挥了挥手,让侍从将礼物一一呈上。
慕芷瞅了一眼,有红得滴血的珊瑚串儿,有各式的绒面头花儿,有丽棠胭脂铺最新的口脂,还有稀奇古怪的走马灯,榫卯玩具等,但她与他不过两面之缘,不由地莫名其妙……“你做甚要送我礼物?”
谢荫局促地站着,“我……我去护国夫人府递帖子,但,但是,妹妹一直不得空,今日听说妹妹在此吃酒,想给妹妹送些不值钱的小东西把玩,还望妹妹笑纳……”余光瞥过慕芷美若天仙的脸,当即面色爆红,又把头低了下去。
慕芷心道她可从来没有收到过他的帖子,再说他干嘛要给自己递帖子??不禁皱眉道:“我不要!”
那谢荫脸都快烧起来了,“慕……慕芷妹妹!”
“嗯哼!”谢慕风提高了声音佯咳一声,挑眉道:“既然知道不值钱,还送什么?”
那谢荫一听此言更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了,“我……我回头再给妹妹寻些好的。”
秦慕雪见他搜罗这些礼物着实费了心思,独自杵那又慌乱又可怜,遂温声笑道:“世子还是坐下说吧,你这般直挺挺地站着,我们瞧着都累。”
太子妃发了话,谢荫再不敢推却,从怀中抽出一张细帕子沾了沾额角,这才远远地在膳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慕芷觉得这人多少有点不识趣,他们兄弟姐妹聚会,他凑什么热闹。嘴角也不由地噘了起来。
谢慕风摇了摇扇子,他倒是知道些内情。这谢荫在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上对慕芷一见钟情,惊为天人。自此便总是痴痴地往家里递帖子,送东西。他娘多少有点不待见闲王,便客客气气地婉拒了,谁知这次居然追到明月楼来了。
“照理说,按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小叔叔,怎滴叫哥哥?” 谢慕风笑眯眯地,话中却带了刺儿。
谢荫霎时形容僵硬。这谢慕风的生父乃是当今陛下的小叔叔,照理说确实是他的叔辈。但因为大月国的辈分常是乱的,便都随着妻子排辈儿。太子算是他的堂兄,太子妃又是慕芷的二姐,谢慕风的二妹,他以兄妹相称也没错,但这话他没法接,若说他是随着太子称呼也太自不量力,这上京城谁还不知道闲王府的情况?!
眼见谢荫坐立不安,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萧慕珩出声打圆场道:“世子与我兄妹年纪相仿,这般称呼也没错。”
“是,是。” 谢荫紧张得连连应声,又取出帕子擦了擦额角。
谢慕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情形,指定又是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闲王作为当年贵妃党的幸存儿,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么多年唯一张扬的事就是娶了前首富季家的独女。
帝见其乖顺,前年便封了这谢荫为世子。谢世子十八岁以前从未参加过任何权贵间的席面儿,就这仅有的两次,便对慕芷一见倾心,非卿不可,生生起了执念了……
因了他的加入,他们兄妹吃酒都慢了下来,场面逐渐安静。慕芷不满地朝他干瞪眼。
这谢荫后知后觉,于是坐下没一盏茶的时间又站了起来。
“我、我还是先告辞了……” 谢荫拱拱手。
萧慕珩客气道:“世子有急事?”
谢荫道:“是,是有些事儿。”
“那我们就不多留了。”萧慕珩站了起来,道:“我让人送你出去。”
谢荫连忙推辞,口中直道留步。再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却连头也没抬,不禁失落万分。
此时,忽有一侍卫模样的男人闯了进来,附耳与慕芷说了两句。
慕芷先是神色微变,接着便露出一丝明艳的笑意,与那侍卫道:“那就把人请上来吧!”
谢荫脚步微顿,直觉又是一个男子,再看慕芷的笑容,只觉心痛异常,烦闷异常。命令侍从们放下礼物,再没了理由待下去,便缓缓向外走去。
果不其然,将将走到楼梯口时,恰有一个清瘦美貌的男子与他擦肩而过。
他偏头看了一眼,只瞧见那人眼尾一颗艳丽灼人的朱砂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