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朵惶恐得倒抽一口气,探手摸着头顶的猫面具。 怎么办、怎么办──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红到大街小巷都认识,可是给人知道自己在平台唱歌,太害羞了。 “我、我在跟白白玩。” “把自己扮成猫跟它玩?” “嗯!” 温朵一个劲地点头,觉得自己机智,天才! “”果然是怪人。 陡然,一声软绵的猫叫声从温朵身后传来,他们循声望去,白白优雅走来,仰起头望着傅念宸,接着,倒地翻肚。 “”温朵无语望着露出白毛毛肚子的爱猫。 “它是不是饿昏了?” “没有,牠是在跟你示好,它给你看肚子代表信任。” 露肚子就代表信任?猫真是太奇怪了 跟它主人一样。 傅念宸看着那只小黑白倒在地左扭右扭的炫耀它的肚子有多白绒,看着看着 手有点忍不住想摸它。 “你想不想摸摸它?” 温朵问。 他默默看着小黑白,锐利的气息软化。 “白白愿意靠近你,代表你一定是个善良的人,进来一点你摸它看看,它很撒娇的!” 看着傅念宸进家里两三步,她想起萧曼珊给她的警示,可是白白都对他露肚子了 傅念宸伸手要摸那个白绒肚子时,白白伸猫掌拍开他手,再翻身站起来,在他脚边绕一圈。 “忘了告诉你不能摸它肚子!” “它不是翻肚子给看我?” “它只是给你看。” “” “你有没有被抓伤?” 温朵把盘子放在一边的鞋柜上,抓来他的手,关心地看着。意外发现他手长得真漂亮,手指修长,指骨纤细,指甲片不知道是不是被精心修整过,长长一片,干干净净,不像她的指甲片短短小小的,连擦指甲油也只需要刷过一遍。 傅念宸不自在地抽回手。 “没事,它没伸爪子,只是肉球打过来而已。” “被肉球打到是不是觉得很可爱! 那个触感!” 温朵兴奋地说。 “”她真不是普通的奇怪。 温朵抱起地上的白白凑到他面前。 “它明明可以伸指甲抓你,却没有,这不是很可爱很善良吗?” 傅念宸望着那小黑白,它睁着纳入宇宙星河的美丽眼睛,直直望着他,看久了他都忘了这小黑白刚刚打了他的手呢。 “你可以轻轻摸它头和鼻梁。” 傅念宸慢慢伸手到白白面前,温柔地抚摸它,半晌它闭眼仰起头,一脸享受的模样,融化了他颜面上的冷漠。 “是不是很疗愈?” 她骄傲问。 空气静默半晌,他的手指轻划过它鼻梁,唇角隐隐点着笑意,他沉沉应声。 “很可爱。” 傅念宸歛眼,总觉得今天跟她说太多话,他再次跟她道谢她做的午餐,转身之际,顿了顿脚步。 “你以后不要随便开门让陌生人进家里,很危险。” “你不危险呀。” “别人。” “知道,我当然不会,我才没那麽笨。” 傅念宸静静望着她不说话。 没信服力。 算了,她好像是跟朋友住一起,她笨,她室友应该不笨,有时她们晚上笑闹太大声,住隔壁的他总能清楚听到另一个女生大喊她的名字。 在他背过身,走回他家门前时,欲要关上门的温朵,突地探出头喊:”傅念宸,可不可以加你微信?” 他轻轻瞟她一眼,眸子褪去方才白白带来的疗愈,简短回道:”不可以。” 墨绿色的门无情关上。 温朵看着空荡的走廊,无情的门,此时连风也不愿经过。 傅念宸,他铁定与芬兰人有关系。 / 这星期温朵开始在附近的程医诊所上晚班,她在柜台负责挂号,这间诊所生意好到温朵以为这方圆十公里只有他们这间诊所。本以为夏季到职会挺清闲的,天热不易感冒,但怎么可以还有一堆老人小孩一直挂病号?头痛胃痛嘴痛还可以理解,眼睛痛来这里是什么道理?他们是耳鼻喉科啊! 直到上班第三天,她才知道前两天没什么。 离休诊还有三十分钟,光晚班的目前看诊人数已经五十人! 夏季、两小时半、五十人! 现在诊所椅上还有十个人等待看诊,
在喊到他们号码前,他们全坐在长椅上,仰着头看乡土八点档,偶尔有时间偷闲时,她跟柜台的同事会一起撑着头看。 温朵手按着颈,左右扭一圈,舒缓舒缓痠疼。 “是有流行病吗?今天怎么人数暴增。” 同事小鱼道:”今天是程医师,我们的大老板看诊,他的信众当然全在今天来。” “程医师有那么厉害?” “你也不想想招牌上挂的是谁的姓氏?” 他们诊所有四个医生在轮班,程医师便是大老板,诊所经营有十年,所有夸耀医生用词什么华陀在世、妙手回春那些的匾额各挂在柜台及两个小诊间里,小鱼说还有其他的匾额,因为诊所没地方放所以被医师们带回家了。 “等到冬天那人潮再加上程医师看诊,你会更想死。” 小鱼斜起一边嘴角,嘴角下的痣被连带牵动。 小鱼趁空档开始讲起她在诊所五年经验里冬季诊所人潮的恐怖,生意好到跟在卖韩团演唱会门票没啥两样。 “挂号。” 一□□保卡啪一声拍在柜台。 “抱歉,已经停──”温朵才要说出停挂两字,眼前人令她为之一亮,但他虚弱苍白的脸色,霎时让她皱起眉头。 “傅念宸! 你怎么了?” 温朵焦急喊。 傅念宸额头微微渗出冷汗,黑眸瞅着她不说话。 瞧他没反应,温朵想起自己戴着口罩,她拉下口罩说:”是我。” 见他沉默点头,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温朵也不再问他话,赶紧跟小鱼套关系。 “小鱼,他是我朋友,让他看个诊吧!” “不说是你朋友,我对他还有印象呢。” 说完,小鱼问他:”一样程医师对吧?” 傅念宸颔首。 小鱼拿来他的健保卡挂号,平时停挂后,她不会再帮病人挂号,一开始因怜心,即使停挂时间到了,她也总会替病人挂号,后来发现这事没完没了,病人一直来就没人能下班! 医生会生气、药师也会碎碎唸,全诊所的情绪都掌控在柜台人员手中! 所以要是能坚决停挂,他们柜台前线人员就是要严厉喊停! 温朵靠近柜台窗口用气音说:”你还好吗?我在这里工作,可以帮你急挂,等等很快就会换你了。” 傅念宸虚弱地点头,没出声回应。 温朵担心地从玻璃窗偷看在椅子上闭眼的他,两道浓眉凝聚眉心,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双脚站起,打算要给他添杯热水。 “傅念宸请进一诊。” 在一号诊间跟诊的护士通过麦克风唤声。 他困难地睁开眼,迈开步伐,缓慢进入一诊。 温朵的目光到他离开视线范围为止才收回来,在停挂后她必须要跟小鱼一起算今天的营业额,不然她真想进入诊间看看傅念宸到底怎么了。 “小鱼,你刚刚怎么说对傅念宸有印象啊?” 温朵把算好的帐交给小鱼验算。 “你那个朋友啊,简直不要命! 他老是拖到身体极度不舒服撑不下去时才来,每次都拖到病重才来的人,我怎么会没印象,何况长得还算好看。” “他很常生病啊?” “也还好,倒是肠胃满常出问题的。噢对,他也是程医师的信徒。” 温朵点点头,接着小鱼把手里的百钞展开,以极快速的专业手法开始点钱,温朵今日依旧看得目瞪口呆,在小鱼骄傲地挑个眉后,她嚷着要学。 下班后,温朵拿着印有超商标志的袋子站在墨绿色的门前,当她打算按下电铃,手指顿住。 房间宁静黑暗,冷气上的小屏幕显示着舒适的二十七度,深蓝条纹的薄被下卷缩着一个人。 此刻非傅念宸习惯的睡眠时间,他不过是肠胃炎关系累到进入歇息,但身体的不舒适让难以他沉睡,房里的一点小声响很快逼他睁眼。 他静静听着还有没有声音,些许是楼上传来的,或是水管因热涨冷缩造成的异声。 声音再度传来,是木质地板微微下压的声音,而且离他床咫尺。房内黑暗,当他敏锐的感觉到有东西接近床沿时,他迅速起身一手推开异物,另一手摸上床柜的触控边灯。 灯亮起的同时,异物也惨叫一声。 微黄灯光下,傅念宸紧紧凝眉,面色难看的原因不再是胃痛,而是坐在他房间地板摸着摔疼屁股的温朵! 她怎么在他房里!? 傅念宸甚至先环眼周遭,确定是她跑进他房里,不是他误闯别人家。 “你怎么在我家!?” <
> “你冷静你冷静,肠胃炎不是吗?太激动应该会抽痛吧,你先半躺着。” 温朵坐在地板极力安抚他。 傅念宸按着腹部,慢慢倚靠床头。 “你又来抓猫了?” “没有,白白很乖在家吃罐头,我是来探病的。” “我门没关?” “有,你有关好,你放心。” “那你怎么进来的?” “一样啊,从阳台跳过来。” “” 他明天要放玻璃渣。 “你为什么那麽有本事?圣诞老人都进不来我家,你却一直进来。” “那是因为你家没烟囱,圣诞老人才没来。” “”他是在讽刺她! 她以为他真的想知道圣诞老人为什么没来嘛! 傅念宸深深到抽口气,他的肠胃 他的头 都好痛。 “我买了电解水给你喝,你肠胃炎什么都吃不下,电解水会让你好一些,然后这个是益生菌,对肠胃有帮助你记得吃。” 温朵从塑料袋里拿出要给他的瓶瓶罐罐。 傅念宸凉凉瞥眼,淡道:”这些多少钱?” “嗯?不用啊,是我来探病要送你的,干嘛跟你拿钱。” “多少钱?” “真的不用!” “我吃过你的早餐和午餐,你现在还花钱买电解水、保健品,这不是买一、二十块的饮料,我们的交情不用让你这样花钱。” “哪有我探病还跟病人拿钱的道理。” 温朵撇过头。 傅念宸拉开床头抽屉,从一个旧皮夹里抽出一千元给温朵。 她瞪着那张蓝色千钞,锐利瞳光扫向他,坚决表示:”我不要。” “我不喜欢欠人。” “朋友间太计较钱不好。” “我跟你不是朋友,是邻居。” “我是一个善良的好邻居。” “你拿着。” 相较于温朵耍脾气的语气,傅念宸的言行显得冷漠。 两人僵持不下,傅念宸不明白这个小女生那么爱跟着他做什么,从她对他的善意上,他明白不是男女间的好感,单纯是一个 热情。 他分明常对她冷言不理,在她面前直接关门许多次,她为什么偏要一直来关心他? 温朵抿抿嘴,注意到他的左手腕上戴着一支银表,她想那不是他的习惯,是为了遮挡割腕的痕迹。 她有戴表习惯的朋友,手腕上全有白皙的手表印子,她记得他的手肤色均匀。 在那一天后,她心里再在意,也不去提起。傅念宸的慵懒和眼底里的平静,仿佛不把自杀当一回事,她至今记得伤口的深度,鲜血在空气里的腥味,当她手指碰到血时的触感,他当时的眼神不是开玩笑,是认真且无情要结束自己。 温朵凝视他的手问:”傅念宸,你的左手好点了吗?” 不晓得他有没有再去医院检查,或许对他来说不再痛、没影响生活太大问题,便不用去医院,可是她认为为了伤口的隐性问题着想,多少要再回去给医生看看── 傅念宸凉凉开口:”温朵。” “嗯?” “我想休息。” “喔 好,那我帮你把一瓶电解水放在边柜上,你渴了就可以直接拿来喝,益生菌我也先放这里,其他我先放客厅桌上。” 温朵边说边动作,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静静的没回话。 “那我就直接回去啰,你有不舒服还是肚子饿在 不对不对,我给你我的电话好了,你走过去太麻烦,打电话给我就好。” “没关系。” 他婉拒,却看到她祈求式的小狗眼,他的冷漠槓上她的祈求,两人谁也不愿退一步,就这么僵持着。 “强迫你给电话是不好,但我发现你没动静的话,我可能会基于担心你,请消防队破门。” “” 傅念宸很想反驳,可想想他有先例,消防队协助她的可能性很大。 “我手机没电,你写在纸上。” 他拉开抽屉,随便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 纸是认真的随便,是一张皱折的收据背面。 温朵转向床边柜,写下自己的号码,嘴里咕哝:”我觉得你不会打给我” 傅念宸听到她的碎语,不做反应。 确实,他不会打给她。
“呶,写好了,你不舒服的话,真的可以打给我,我会过来帮你,别不好意思,我不嫌麻烦。” 她再次叮嘱。 他勉强露出一弧浅浅微笑,客套没温度。 “那你好好休息,掰掰。” 她拿起装电解水的塑料袋,退到房门处。 “嗯,回去请走门,别在阳台跳来跳去。” 听到外头的关门声,确认她已经离开,他把刚才她写手机号码的收据直接丢回抽屉里关上。 他轻凝眉,肠胃依然不舒服,他拿来实际上还有电的手机看眼时间,十点二十五。 舌喉些微干涩,他准备下床去外头倒水喝,余光注意到温朵买的电解水,离开前她说了,放在边柜上他要喝比较方便。 想起她的叮咛,啰嗦的细甜女音不禁在脑海重现。 真是 太善良太啰嗦。 拧开瓶盖,贴唇顺畅灌下几口,发现比水还好入口,他刚才连喝水都觉得困难,现在舒服多了。 手指轻触床边灯,房里又回复一片寂静黯然,肠胃的不适隐隐啃食他的体力,睡意再度来袭。 他必须要尽快恢复健康,不然隔壁那位必天天叨扰他。 他不需要任何人关心。 不要对他善良,不要对他好,无视,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