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何的亲爸是工厂的工人,长得老实憨厚,常年不归家,也没拿回多少钱来,估计是聪明人太多,又同时对他很不友好吧。不知道他那个貌美如花啊便宜妈怎么看上这块木头的。直到他爹死了他都在怀疑这个憋屈了半辈子一下子西去的老实人是不是喜当爹。
不过人已逝,他不想再去较真,也不能在清明和中元节烧纸的时候再把真相连带着纸钱一起送过去。
他爸死于三年前的一场车祸,他十四岁,刚认识武叔的时候,初中马上毕业的时候。
水性杨花的何萍在他爸刚过头七就明目张胆的往家里带了一个男人。
就是他现在的继父:马伟成。
也是让他原本就乌烟瘴气的家彻底变成一坨狗屎的最后一根稻草。
曲何进门,一股浓烈的廉价酒味儿冲着鼻子刺了进去。曲何打了个喷嚏,太呛人,他使劲儿蹭了蹭鼻子,连眼睛也跟着直抽抽。
“曲何啊,怎么才回来?”
曲何脚步没停,跟没听见也没看见人一样掉头走出了家门。
“兔崽子!”
门关上那一刻,身后传来咣当哗啦的声音,酒瓶子被砸在门上摔碎了。
曲何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瘦削的脸上闪过深刻的厌恶,仿佛能凝成实质一般。
他出了巷子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武叔的道馆地址,脑袋重重压在车后座的靠垫上,紧握成拳的手徒然松开,手心抠出四道深深地痕迹,良久都未消退。
武叔的道馆开在化馆附近,据说是原来在里面占据了一个楼层,后来随着报名的人越来越多,干脆在旁边长租了一个独立的三层小楼。
小楼是新装修的,设计简单商务,武叔又是个怕麻烦的人,里面没什么有亮点的装修,门口的牌子也只是黑底白字写着“加武跆拳道”。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高三有晚自习之后放的就特别晚,但H市是个比较现代化的城市,灯红酒绿的另一个世界才刚刚开始。
一楼门口的许慕齐抱着一把琵琶,躺在一把竹椅子上,看见曲何一下子站了起来。
“小何。”
“齐哥。”
曲何也就一米七八的样子,不算高,但也谈不上矮,这男人身高和他差不多,年龄比他大几岁,是化馆的古乐班跳槽来跟武叔混的。一般来说听到大老爷们抱琵琶弹小曲儿,鸡皮疙瘩怎么也得抖上三抖。但这人要是换成许慕齐,就完全没那个尴尬。
许慕齐的长相,在古代就是个儒雅公子。是的,儒雅。许慕齐喜欢古装,喜欢白衣,头发也是长的,平时就是古色古香的装扮,整个人温和有礼,风度翩翩,曲何在这断断续续待了三年,从没见他和谁红过脸。喜欢他的小姑娘一茬一茬,跟韭菜一样,曲何也从没听说他有女朋友。
但曲何顶多就是稍微疑惑一下,不会去好奇更不会问。
“武叔在里边呢,还有仨人。”
“嗯。”曲何点头要绕过去,被许慕齐伸到胸前的手拦住了。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正常情况会有是和不是管你什么事三种回答,想倾诉就点头然后坐下长谈,要么就说没有的事把话题一带而过终结掉,别人知你不想说也就识趣不再追问了。
偏偏曲何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他点了点头,承认自己心情不好,之后从许慕齐身旁绕了过去。
许慕齐:“……”
“把下格挡再做一遍。”
空旷的练功房传出武叔的声音。
“基本对了,就是有点僵,跟个丧尸一样。哟后头干嘛呢?我说敏姐啊,您这横踢都快三百六十度了,要不要再加个后空翻套餐?”
“叔,您这年龄当我大爷都绰绰有余了……”
“再来一遍!”武叔勃然大怒,“我怀疑你有重度近视!基础动作都做不好,怎么打成套!”
“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房里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武叔。”曲何走到旁边,对牟加武扯了扯嘴角。
“哟少爷来啦。”武叔把身上黑带一扯,往后一甩,搭在了压腿杆上。
“这么晚还没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