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正常情况下安抚一条龙该怎么做,总之,那绝不会是像克拉克这样毫无防备地不穿戴任何防护设施在我面前走来走去。 他弯腰整理木材,蹲下身体点火,然后把那些我处理过的鱼串架在营火上熏烤,晃动灵活的手指撒下盐和辣椒面——这混小子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让他能全程都用背朝着我! 我窘迫又憋屈地在树荫底下蜷缩着自己的身体,脑海里播放着不知那年那月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动物世界—— 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解说员经常在节目里提及的科莫多巨蜥。 特别是在不扇动背后那对翅膀的时候,我像极了那种【阴暗地爬行】表情包,而这一切都归功于遍布我全身的黑色鳞片——我以为菲洛希尔是个金龙后裔!但为什么我会是个黑色的啊! 我都不敢照镜子,也幸好这荒郊野外的没有镜子让我看见自己现在丑陋的样子破大防。一个半精灵究竟是经过了什么程度的变形才变成了一条可怕的黑龙? 当我站直身体展开双翼,也就看起来不过是本体的15倍大,而当我匍匐在地上的时候,我甚至还没有自己的坐骑马儿的四条长腿高——也难怪克拉克并不害怕我了,我的体型跟他比起来小的可怜,像得了侏儒症的巨龙。 完了,我成小丑了——我成了自己用过的表情包里的阴暗爬行生物了! “鱼已经烤好了,”克拉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我身后,“你还要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 “别管我,”我粗声粗气地说,“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嘿!嘿!放开我的尾巴!” 克拉克对我的反抗充耳不闻,他拖着我的尾巴前进,轻松地像是拎着一小袋面包一样,直到他把我成功拽到营火旁边。 重新得到自由的我愤怒地转身张大嘴咬了克拉克的手臂一口——他奶奶的,他在我舌头上尝起来像是块散发人肉味的石头,我的牙都要被他全部硌碎了! “尝起来不怎么样,对吧?”克拉克已经盘腿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另一只手抓着一串烤好的鱼,“你应该高兴你还有其他选择。” 他听起来语气不大高兴,我意识到自己如果再无理取闹下去克拉克可能真的就生气了(但凭什么呀,我才是他的长辈!),只好委屈地缩成一个团,嚼吧嚼吧几下,把克拉克手上递过来的烤鱼连同木头签子一起咽到了肚子里。 “你这样不会吃坏肚子吗?!”克拉克看见我吃了木头签子,着急地掰开我的嘴查看,却发现我的嘴里已经连木头签子的影子都不见了,“如果你又在试图伤害自己,我们就必须得谈谈了。” “等你变成怪物的时候我也这么和你说话,”我恶声恶气地说,声音比我的人形更加低沉,“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克拉克发出一串轻快的笑声。 “我只要一会看不见你,你就会弄出点麻烦来险些害死你自己,”我仰着头看他,突然发现他的笑意并没有传递到眼底,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冰冷的愤怒,“而你还在自诩为一个合格的监护人,h。”他嗤笑一声。 妈的。我好像确实又一次让克拉克失望了,尽管我并不是主动惹麻烦的那个——该死的,我发誓,等我下次遇到拉斐尔,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但我现在该怎么安慰克拉克呢?我只是条愚蠢的爬行动物——没有龙的智慧,只有低配的龙的身体——我是个糟糕的混血后代。 我小心翼翼地从侧面匍匐靠近他,让克拉克在吃鱼的同时瞥了我一眼,分给了我一些注意力——他没有出言阻止我靠近他,但也没有马上就抬手安慰性地抚摸我的鳞片,就像刚刚他一直在做的那样。 看见克拉克确实从心底里不感到害怕,我松了一口气,像只过于庞大的猫咪一样试探着用脑袋枕上他的腿,同时让身后拖着的的尾巴绕了他的腰一圈、再把尾巴尖尖搭在了他空闲的另一条腿上。 “……你真是太狡猾了,菲洛希尔,”克拉克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你明知道我没法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对你生气。” 我从喉咙里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嘲笑声,缩紧了缠住克拉克的尾巴,他再也没法假装对我视而不见了,不断用干净的手掌抚摸我脑袋和脖子上的鳞片。 人手对没办法靠自己抓痒的动物来说是宛如上帝般的存在,我很快就被克拉克摸得情不自禁眯起了眼睛,放松了紧绷的肌肉——然后我就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来取消我的龙形变身。 “朝我泼一瓶圣水试试。”我突然撑起身子对克拉克说,没注意到自己的爪子已经不小心勾在了他的裤子上,“我猜这是拉斐尔的诡计,他们故意在我身上乘机用了某种法术加强了我的变形能力——我不是德鲁伊,我知道我没法自由变成一条,呃,充满缺陷的龙。”
“那瓶子长什么样?”克拉克拿过我的蛇皮口袋——因为经过了我的授权,口袋仍然是口袋的样子(鬼知道它那天吃进去的强盗尸体被它放在哪里消化了)——伸手在里面一阵翻找。 “白色瓶身,金色封口……对对对,就是你现在拿着的这个。”我激动地甩动尾巴拍打地面,难以掩盖现在的激动心情,“直接对准我泼!” “刷啦”一下,圣水淋到了我的背部鳞片上,这些纯净而圣洁的液体立刻就像沸腾了一样开始滋滋冒烟,而我也惊喜地感觉到了身体在发生变化。 “成功了!”我兴奋地跳到一旁,还没等我话说完那些鳞片就和出现时一样匆忙的消失了,原先的衣服也都还穿在我身上,“我变回来了!” 但拉斐尔又是怎么做到的?他用了什么方法才把我变成了一条龙? 在看见变成龙的代价如此之小,而变回人形的方法如此简单后,我忍不住起了点歪心思 毕竟,龙的防御力和强大的生命力始终受人追捧,只要我研发成功,那些半龙的后裔一定会争先恐后地用金币砸向我—— “你看起来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了,”克拉克怀疑地看着我,“行行好,你才刚从一个麻烦里得到教训!”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插嘴。”我在他嘴唇上竖起一根手指,阻止克拉克继续念叨我,“既然拉斐尔敢给我下套,我就敢从他手里讨回一笔更大的。” “你自己说过,不能轻视魔鬼。” “是啊,所以我会把这件事跟守墓人提起的,”我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土,“老爷子会给我想出一个好办法收拾他的——我可是他的打工仔。” “你是说嘴里总念叨着世间万物总归变成一抔尘土的爷爷会帮你写一部复仇计划吗?”克拉克冷静地询问道。 “干嘛?”我叉腰看着克拉克,“他最擅长这个!写剧本!你别被他无情无欲的样子骗了。” 圣水解决了我的神奇变身,还把变成血红色的湖水重新变回了原本清澈的模样——但是吧,我可能永远不会再想在这里野餐一次了。 鬼知道那些鱼在尝过一次地狱之水后发生了什么异变。 “我们走前还是立个牌子吧,告诉旅人这里的鱼有毒,”我感到良心不安,“可惜了这个好地方。” 看我不把拉斐尔的恢复泉水给偷走!他这个破坏环境的大混蛋! …… 等我和克拉克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再次回到家的时候,距离【那个时刻】的到来已经还剩不到半日。 我牵着马匹从一道传送门中走过,克拉克紧跟在我的身后,身上再次不可避免地增添了大小擦伤——我说不好这是因为魔网真的很排斥他,还是因为克拉克的身体对魔法的抗性真的就完完全全数值为0。 而原本只是一具肉体凡胎且没有被守墓人记录在赦免册子里的马儿则在踏入花园的一瞬就越过了生死之线——它身上的皮肉在我卸下货物的一瞬间就被存在空气里的某种无形之物给融化了,只剩下一具骨架光秃秃地留在原地,又从从骨缝中冒出青蓝色的火焰来。 “它这是怎么了?”克拉克被马儿身上发生的异变吓了一跳,“我以为它只是一匹马。” “几秒钟前?是的。但从现在起不是了,”我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惋惜地拍了拍马儿的头骨,它在我的触碰下发出了一阵阴暗而空灵的嘶鸣,仿佛是来自死亡国度的回声,“它认得这个宅邸的路该怎么走,如果我们明天失败了——” 我转头看向克拉克。 “——我们的灵魂可以在它的牵引下回到这个地方,而不至于迷失在没有边际的黑暗国度。” “h克拉克皱了皱眉,没有对我的发言做出评价。他大概是在思考我刚刚是真的在说【我们会死】,还是用一个委婉的说法提醒他失败可能会导致我们【发疯】。 ……很遗憾,我用眼神示意他答案是前者的成分更大。 “你之前没说过风险会这么大,”他被我抓着胳膊再次飞过玫瑰园的时候说,“我以为你有十成十的把握呢。”他的眉毛依旧紧蹙着。 “我可没有那么神通广大。”我心虚地转过头,“我只是想考虑到每一种最坏的情况——我甚至拜托守墓人教我怎么制作可以让人在缺失部位重新长出血肉的药剂,以防我们因为不合规格的位面穿梭而失去一些,嗯,身体部位。” “那你还真是考虑挺周到的。”克拉克干巴巴地说,“介意待会跟我复习一下操作流程吗?我想提前知道还有什么惊吓在那里等着我。” “当然,但我们得先做晚饭吃,”我提醒他说,“爷爷不喜欢我们错过正餐——你介意帮我先进去厨房准备几
盆土豆泥吗?除了煎炒烹炸我们带回来的鱼,我还想做几个牧羊人派。” “你需要的具体分量是?”克拉克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结实又光滑的小臂。 “按照你的胃口来,”我在夕阳下率先替他拉开后院的小门,示意克拉克先走进去,“我等会再加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