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盖小心地被盖上,交回了蹦起来抢的小哑巴手中。 小哑巴珍而重之的将瓶子瞧了又瞧,才小心放好。 他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目光却已经落在秦川的伤腿之上。 蹲身,几乎下意识就掀开秦川的裤脚,几根木棍固定的腿肿胀发黑。 “啧……”吴琅倒吸一口凉气,“爹,已经这么严重了?” 又同小哑巴道:“你会治?赶紧帮我爹看看!” 秦川却不动声色将腿收了回来,动作半点不受影响,若非大家亲眼看见,仅通过她一切如常的行动判断的话,是半点也看不出她受伤的。 好像那腿,根本不是她的。 这人,是多能忍? “川呐,”石木天刚一如既往地讨打,“别怪哥哥说话难听,你这腿再不治,得截啊!” 秦川不置可否。 腿长在她身上,怎么会不疼呢?只是:“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的?” 她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 “怎么?”石木天刚勾着半边唇,饶有兴趣道,“是得我先回答问题,你才治腿么?” 这话很没道理,秦川便也不予回复。 聪明人过招,从来也不需要点破到底,秦川不是不治,只是,她要确定,这人能不能信。 石木天刚便又自顾自说下去:“腿又不是我的,疼也不是我受,你爱治不治,同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横在一旁,果然再不开口。 “爹,”吴琅拉拉秦川,“其实吧,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在少数……” 秦川不解。 “是这样的,”吴琅清了清嗓子,“刚刚吃饭的时候,两百多个玩家里,有人传了一个信息出来,只有一个名字。” 已经不用问那个名字是什么了,难怪,整个吃饭的过程她身边人来人往,换了一拨又一拨,最后,直接来了一场乱斗,从而成功在此时,将她留在此处罚站。 被玩家针对,甚至是被所有玩家针对这种事,她并没有少遇上。 只是,这次,未免开始得太早了些。 而且,石木天刚并非是通过这些渠道知道她名字的,虽然,他表现得很自然,看起来像是不留痕迹的试探。 但,与其说石木天刚是通过试探确定了她的身份,倒不如说,这场游戏里,知道她身份的人并不少。 而且,这些人,看起来不像要同她争个你死我活,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接下来,又能相信他们多少? 五戒在前,破戒了会怎样,村长没说,但按照十相门的尿性,必定是有相应的惩戒机制在里面的。 那么,谁去试探边界和底线,这就需要些炮灰玩家。 他们此时初犯,又是些不轻不重的小错,便是罚站。 如果问题更大,犯错更多,那会是什么? 甚至,如果找不到肇事者,会面临怎样的集体审问,或是惩罚? 桃源村中的人又不是神,总不可能事事料断如神,那么,如果无法锁定肇事者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名字大家都知道,是不是就能拿来躺枪了…… 至少,是可以拿来试探某些模糊的边界。 “所以,”吴琅道,“爹,接下来,你不要单独行动,我会跟在你身边。” 吴琅热血万分,险些把自己感动,秦川却没那么好糊弄:“消息怎么传来的,你也传点回去。” “好的,爹,”在这方面,吴琅天生是一把好手,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随即又是挠头,“可,传什么?” 秦川似笑非笑,看着面前众人:“就传,石木狗蛋,玉三张,水四丫,还有,吴二狗。” 所有人:“……” 是被内涵了还是被当面diss了,他们一时根本闹不清楚。 “爹,”吴琅不解,“这些人,存在吗?” “不存在吗?”秦川目光淡淡扫过眼前几人。 这,就真的是当面diss了,真狗啊! 清水丫丫和玉小仙听得牙痒痒,却也根本没有发飙的理由。 看秦川似笑非笑心情很好的亚子,吴琅也不敢再问。 “存在或者不存在,根本不重要。你按着传你消息的渠道,将消息回传回去就行。记着,怎么传来的怎么传回去,多余的一个字不要说,每次只传一个名字,传完就回来。也不要节外生枝,传给没传过名字给你的其他人。记住了吗?” “嗯!”吴
琅重重点头,“我这就去!” 吴琅跑远,秦川靠上石壁,笑问石木天刚:“你说这药能治我的腿伤?” “嗯?”其他人还茫然沉思时,见秦川一番安排的石木天刚已经露出了然的神色,心情也似乎变得很好,早已忘了刚刚和秦川之间的小小试探闹出的小小不愉快,“能啊,这会儿涂上,天黑前保准你能睡个好觉了。” “今晚能睡?”秦川像是不经意这么一问。 石木天刚一愣,随即:“能啊!怎么不能?就算别人不能,你也一定能睡的。” 这话,就相当有意思了。 只是,清水丫丫和玉小仙不这么想就是了。 她倆谁也没听懂,从刚刚秦川的一番安排就没懂,但互视对方为菜鸡的她们有身为自认为高于菜鸡的尊严,不大想轻易开口。 这种时候,她们就无比怀念吴琅的存在。 因为,如果二逼之间有等级的话,吴琅绝对是当中的王者,不懂就问,不会就学,是一点尊严也没有的。 尤其在秦川面前。 虽然就算他问了,秦川也未必肯说,但那是对吴琅这样的真菜鸡而言,对于稍微长点脑子的,只要秦川吐露一分一毫,自然就能探出点端倪,再顺着破解也就不算什么难事了。 而这点,清水丫丫自信,她绝对能做到。 当然,此时吴琅不在,其他人没开口,而秦川也没心思和石木天刚打哑谜,只是又道:“我的腿,你不是也能治吗?” “我?”石木天刚是真的有些诧异了,“能啊,就是,你瞧,我治起来没那么快的,快的,你又未必愿意。” 这后半句话,又恢复了那种情场老手的论调。 秦川于是回身,向一直站在雨人身旁的小哑巴比划,请对方帮忙。 “你竟然会哑语?”清水丫丫震惊,玉小仙也挤过去看稀奇。 “小时候学过。”秦川倒不避讳,手指飞快比划,灵活异常。 目光,一直落在小哑巴身上,落在他的眼里。 小哑巴的手势语打得很熟练,但有些手势同秦川的并不相同。 好在,那些内容也并不难懂,秦川借势顺势,几下便掌握了小哑巴手势语的逻辑,两个人无声聊得倒也顺畅。 很快,随着一个简短的手势语后,小哑巴结束了比划。 而这个手势,大家都看得懂,是小哑巴表达了同意。 看着那个手势,秦川默然片刻,随即靠墙掀起裤腿,开始拆解上面固定用的木棍。 小哑巴左右看过,示意秦川坐到一旁的石阶上。 而后,洗净了手的小哑巴回来,直接接过了秦川手中拆解木棍和绷带的工作。 他人很瘦,手也很瘦,见筋见骨,还有不少老茧,看得出来平日里没少劳作。 但当那双手碰上秦川伤腿那瞬,所有的筋骨和老茧就好像不存在了,分外灵巧和温柔。 这是大家能看见的,不能看见的则是,秦川伤腿上传来的,略显迟疑的温度。 秦川垂眸,静静看着蹲在面前的小哑巴动作,看他将珍重的药膏一点点涂抹上紫黑肿胀的皮肤,又看他将自己的伤腿细心绑好。 末了,他抬头,照旧是那张截然两半的脸和不太清明的眼,他比划了一个手势,大致是让秦川小心养上一养,晚些,他会来替秦川换药。 “你替所有人治疗?”秦川用手势语问小哑巴。 小哑巴摇摇头,看向一旁的雨人。 秦川又深瞧他一眼,便不问了。 “喂,”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有村人上前,“罚站的人,得站直了。” “她腿上有伤,你没看见?”是玉小仙,指着秦川的腿朝人喊话。 那人瞥眼秦川的腿,随即,垂眸再抬起那瞬,说了另外一句话:“受伤可以免罚,不过,需要有人替。” 那村人那一瞬间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好像,他刚刚说话之前,人并不在那里,甚至,是在那一瞬间,他用某种不为人觉察的方式得到了某种截然不同的指示。 总之,那一瞬,他似乎不是他,而那句话,在他开口之前,也并非他的本意。 这一点,在场几人都看出来了。 秦川点头,表示明白,随即,裤腿一放,人就自然站了起来。 “我可以替你。”一个没听过的声音,从某个长相普通的大叔玩家口中传来,大叔是那种往人堆里一扔就不会再被认出来的存在,普通到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像每一个街上匆匆行过的人,“我闺女同你一
般大……” “哦,”说着又自顾自抱歉一笑,带种常见的憨厚,“我不是占你便宜,只是觉得,我闺女如果也受伤了,我希望有人愿意帮她。” 这就,虽然但是,还不如不解释了。 “任何人替都行?”秦川问传话的村人。 “嗯。”村人点头。 “那么,”秦川劈手一指,指向村人身旁跟他一同前来的另一村人,“我要他替。” 所有人:…… 这厮又发什么疯? 那是一个壮硕的大汉,村人土布棉衣在他身上有种违和,软塌塌的衣领被他仔细抻直竖好,看上去,他应该一身西装,而不是一身土布蓝衣。 “我?……”大汉诧异,“为什么?” 秦川勾唇,不答,只是道:“当然,你可以拒绝。” 众人:…… 这狗逼原来还知道要讲点道理。 然而,下一瞬,大家就又惊掉了下巴。 因为,大汉梗了又梗,却在最后,憨厚点头应了下来。 所有人:…… 这特么就是下蛊了吧?是的吧?! 这种想法太过明显,以至于玉小仙都琢磨过味儿来了:“蛊?哪有这么容易下的!姐姐~~~” 她后半句话甜得像搀了蜜一般:“姐姐教我!” 秦川笑着坐下:“嗯,以后有机会教你。” “我要姐姐现在就教我~”这本事,比蛊好用太多了好吗?她要学,现在就要学! 玉小仙撒娇时有种魔力,常人很难拒绝。 然,秦川不是常人,但,此时药效上来,腿上清清凉凉很是舒服,随着药效上行,先前就算外人看不出但自己总是强忍的那种对抗感消散,人就有些困,便只好让玉小仙附耳过来。 玉小仙听话附耳过去,下一瞬,脸上的表情就如吃了苍蝇屎。 再想问时,秦川已经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大汉尽职尽责,站得很直,玉小仙瞧瞧他,又瞧瞧秦川,眉梢眼角都是不信,但终究没有多话再问。 先前传话的村人说完话就走,似乎并不在意听话的人是否会遵循,而从他出现的时机来看,他来得相当及时,众人一点都不怀疑秦川刚挨着台阶坐下那刻,村人就察觉到她偷懒了。 山中无忙事,游蚁衔落花。 秦川懵懵懂懂不知睡去多久,一阵急促的铁锣声从山下的村庄腹地中传来。 秦川瞬间睁眼,见山洞中歇息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朝着山下走去。 “爹!”吴琅在人群中蹦跳抢位很是起眼,三两下就蹦到秦川面前,“村里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