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距宁波府有小三百里路,孙知横备了最快的车马,满打满算八月初六前便能抵达杭州了。
只是这一趟,对于孙府的许多人都是头一趟出远门,连柳逐都一直青着一张脸,留给车队停下休息的时间又不多,眼瞅着没两天人就已经瘦了一圈。
“柳逐,少爷叫你过去呢。”
他在后头载物的马车里躲着休息了没一会儿,便立马有人来叫他。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撑着有些打晃儿的腿跳下了马车,沿着车队前进的方向,气喘吁吁地追了一段,总算追上了孙瓒所在的那架马车。
“少爷,您找我?”
听到声音,里头的孙瓒也撩起了链子,他也有一日没见过柳逐了,看到他一下子憔悴成这样也有些惊讶:“病了?”
柳逐摇摇头:“想来是昨日路过余姚县时,贪食吃坏肚子了,昨晚就闹起来了,不妨事儿的。”
孙瓒没再多问,只是让柳逐找管事的取一份专门备给主子的药,就是说他的意思。
柳逐谢了恩,又想他找自己断不会是因为这些事,于是贴着马车边走近了,压低声音又问:“主子还有别的事儿嘛?”
孙瓒短暂思索了一下,问道:“我们上路这两天,怎么没看到雪客?”
柳逐挠挠头。
这他还就真不知道了,雪客那头他前阵子脑袋一莽,直接冲过去跟人说自己想娶她,还说了一大堆没头没脑的话来,看她最后的态度,明显是恼了自己的,他哪里还敢再凑到人跟前去,别说是没看见雪客,就算是碰上了他也没脸见,只敢躲着走的份。
他回得也有些支支吾吾:“这奴才也没看着呀”
“不过倒是说丫鬟们一路颠簸都有些不舒服,说不准一直在马车上休息呢您要我把她叫过来么?”
孙瓒垂下眼,道了声:“那便算了。”
“那若是没别的事,奴才就先下去了?”柳逐说完急着告退,还没来得及挪步,又被孙瓒叫住了。“等等。”
“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孙瓒道:‘叫随行的何大夫为丫鬟们看看,若是有身子不适的便叫父亲停下来歇歇再赶路”
“是。”柳逐应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立即放下帘子,又坐回轿子里去了。
但这一眼,却让柳逐怎么都觉得不对劲起来。
自家少爷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和孙瓒随行的丫鬟并不多,除了小玉以外,就全是二房里给大爷安排的随身丫鬟了,这些人都是二奶奶选出来后,再拿给二爷定的,年纪比小玉还大一些,长相模样就更别提了,但在做活上都是利索的,因此日后住到了杭州府里,也会帮着分担一些三少爷的事物。
就这样统共是六个丫鬟,一道挤在车队最末尾的马车里,二爷着急赶路,有时候夜里也并不下车住店,她们便只能窝在这一方车厢里,平时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几个姑娘便围在一起靠讲主子们的八卦,打发无趣的时间。
话题的中心,自然是唯一那个从三少爷院子里出来的丫鬟小玉了。
“小玉姑娘,您就跟我们说说呗,这三少爷真像她们说的那样,长得那么好看么?”
“那当然了!我虽然只在出发那天,远远地看上过一眼,那感觉,就像是天人下凡了一样,看得我都走不动道儿了!”
这话一出便引来了周围女子的调笑。
“要我说呀这小玉姑娘就是个有福的,二房这么多姑娘呢,三少爷就带了小玉姑娘去,这二奶奶是什么性子,能安排小玉姑娘那定然是看中了的,想来,以后就是要收房的,跟我们这些个可不一样。”
“就是就是,要不我说看小玉姑娘这面相呢,一看就是个矜贵命,想来以后是要做主子的!小玉姑娘日后可别忘了我们”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小玉只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语气间略带娇羞:“各位姐姐莫要取笑我了”而她这样的神情,引得其余众人面面相觑,她这番的举动便是应证了她们的猜测。
等众人又岔开话聊起别的时,小玉又恢复了默不作声的姿态。
她心里清楚,此番让自己陪去杭州,二奶奶也没有让自己给三少爷做通房的意思。
她娘前些日子挨了板子后,早就将那日二奶奶的意思,在她面前如数说了,可怜她母亲一辈子为了二奶奶做牛做马,而她竟然这么看不上自己。
关嬷嬷是想明白了,一个劲儿劝她放下对三少爷的执念,要是这样,说不定二奶奶还会给她指一门好人家,可小玉等了这么久,这么多年的心思全都放在三少爷身上了,她哪里肯同意。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原本以为二奶奶此次肯定不会安排她跟去杭州,但最终还是只有她一人跟来了,既然如此,这山高皇帝远,她又怎能不抓紧这次机会,趁机将收房这件事做实了呢
这么想着,小玉心中又惬意起来,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说话间外头又来了人,是三少
爷特地叮嘱,让过来看看丫鬟们有没有身体不适的。
闻言的丫鬟们中间又炸开了锅,纷纷看向小玉,小玉脸上也是藏不住的得意——看吧,三少爷心里还是有她的。
另一边的孙府,虽然上次的事情告一段落,但也并未就此平静下来。
双城自那日之后,就算是明面上与雪客结下了梁子,即便雪客有一等丫鬟这层身份撑腰,但双城毕竟是二房里的老人了,众人虽然明面上不与雪客过不去,但围绕着她背后的议论和小动作却并不少,饶是四爷再大的面子,也不能伸长手管到二房的院子里来。
双城这边又生了两日的气,后来干脆就告病不去上值了,她原本就是负责院里的木以一应,有其余嬷嬷在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但到了五姑娘那里,倒因此有些不对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