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顾清晖? 他俩?怎么会在一起? 雨花厅,两人意气风发,昂首阔步,齐齐向周暖走来。恍惚间,周暖仿佛回到了过去,伴随着一步一景,呼吸骤然一停,心脏隐隐作痛。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又怎么样呢?他们,早就不在意了。所以,又有什么可忌讳的? 曾经,如过眼云烟。 不论是谁,都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吗?周暖,别再做梦了。悲凉地闭上双眼,周暖不再挣扎,任过去将自己再碾压一遍。 周暖,既然选择回来,你又何苦逃避?整整七年,已经够了,攥痛手心的肉,稳了稳心神。 再睁眼,周暖故作轻松,面带宁静,微微一笑,化作九天之上的飞天菩萨,被世人奉为永恒。“师兄,任公子,你们来了。”维持基本礼貌,这不难。 白皙干净的面容,恬淡可人的笑容,以及她淡漠疏离的礼貌,让顾清晖心脏猛然一痛,不顾他人在旁,他铁青着脸,眼神堪比吃人,犹如地狱罗刹。 同行的萧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见此,笑容蓦地一收,一瞬过后,又恢复如初。“软软,你回来了。”念其君子,温润如玉。 七年过去了,师兄,他一如从前。 曾经,周暖以为,萧克会是她一生的枕边人,毕竟,面对失去双亲的周暖,萧克不似旁人欺她、贬她,反而待她一如从前,甚至更甚。 但萧克不是啊!因为他,只是她的师兄啊!从前,是她不懂他的感情,才以为,他喜欢她,今后,不会了。 从始至终,萧克只想默默为她撑起塌掉的半边天,当她的保护伞,他,从未想过,与她携手相伴一生,是她,狭隘了。 想通这一切,周暖不再纠结,她与之对视,恬然含笑,并轻声回应道:“嗯,师兄,我回来了。” 说完,她眼神平静地转向顾清晖,发现他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自己,面色不虞,周暖不由一愣。 阿克,会是他吗?顾清晖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翻江倒海,五味杂陈地看着萧克,没有说话。 静静流转于众人之间的宋真,默默将几人的反应记在心下后,他的目光投向顾清晖。昨晚,软软带回来的人,就是他?模样俊俏,身量颀长,一看便知,人中龙凤,舍他取谁? 眸子微眯,仔细端详起顾清晖,待看清后,宋真忍不住想,软软的眼光,是不错,只可惜,对方是那个人的儿子。“软软,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宋真神色肃穆,转头问周暖。 救人之事,宋叔叔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周暖也没什么不能说了,何况,之后的善后工作,还需宋叔叔和师兄帮她处理,只一点,不能暴露他真实的身份。 想了想,周暖只好说了以前的名字。“嗯,宋叔叔,这位是任冬,任公子。”这个名字,彼此熟悉,最不容易露馅。说完,她暗地里对着顾清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别说漏嘴。 顾清晖会意,对她微微颔首,表示,让她不必担心。出京之前,他曾派人调查过,宋真是卿天阁的实际掌权人,更是周暖的长辈,因此,遇上他,决不能轻松大意。 顾清晖从容一笑,拱手道:“久仰宋阁主大名,在下任冬,叨扰了。”一举一动,风流儒雅尽显于方寸之间,这与他方才针锋相对的样子,相去甚远。 见两人眉来眼去,表面上,萧克笑若春风拂面,一派君子之仪。实际上,掩在袖子里的拳头早已硬如铁拳,七年过去了,到底是不一样了吗? 无处不在的别扭,表情,虽然他们极力掩藏,但怎么瞒得过在江湖摸滚打爬多年,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的宋真呢? 聪慧如宋真,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阁内唯一的外人——顾清晖。很明显,他对顾清晖更感兴趣。“不知任公子是哪里人?”宋真语气随和,宛若一位谦逊温和的长辈。 话虽如此,但不知为何?顾清晖见此,却如芒在背,尤其是宋真看他时,他的眼神,似乎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回宋阁主,偏僻简陋之地,恐扰贵耳。”顾清晖浅笑回应,没有过多解释。 他猜,出巡之事,宋真早就一清二楚,他说与不说,有差别吗?至于身份,哼~顾清晖眼波一转,笃定地看向宋真,临江公子,可不好糊弄。 年轻人,敢来送死,胆子倒不小!至少,比端王强上不少。正如顾清晖猜测的那样,顾清晖的身份,宋真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罢了。于是,短短几个眼神,两只狐狸,相互算计。 为了尽快弄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宋真决定亲自和顾清晖谈谈,于是,他回头对萧克和周暖二人说:“阿克,软软,我这边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急需处理,你们许久未见了,先出去说会儿话,一会儿再
说。”不容拒绝,让流日请人出去。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担心隐瞒之事暴露,周暖急于替顾清晖拒绝,就听到有人先她一步回复了。“好。”闻声望去,不是顾清晖,又是谁,见是他,周暖眼眸一圆,不由气结。 宋叔叔的意图很明显,可周暖不明白,顾清晖对卿天阁的人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宋叔叔到底想和他说什么? 莫名地,周暖感觉到整件事情的不对劲,但来不及细想,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她焦急地凑到宋真面前表现:“宋叔叔,我才刚回来,你就这么急着把我赶出去啊?我和你说……” 见周暖急了,宋真不悲反喜,接着,眉毛高高一挑,两边的酒窝若隐若现,饶有兴致地看着周暖。“软软,你可别和我说,这位任公子,刚吃了饴糖,说不了话哦。” 此言一出,知悉内情的几人,当场一笑,唯有周暖,闻言尴尬一笑,白皙的脸儿悄悄变粉,煞是可爱。“宋叔叔……你……”真是的,老拿这事取笑她。 软软脸红了,还不好意思了,宋真心情愉快笑道:“软软,去吧!不用担心你的朋友。”之后,流日会意,走到二人身边。“两位少主,侧间茶水已备好,这边请。” 见木已成舟,当事人自己都不拒绝,周暖自然不好再反对,只是,临走前,她瞪大了眼睛,狠狠刮了顾清晖一眼,自作主张是吧,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无关痛痒的一眼,顾清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趁她出去前,他还特意朝她温和一笑,看起来,十分的弱,六畜无害。 出了门,走在前面的周暖,满脑子都是两人交谈的事,以她对顾清晖的了解,此人狡猾,绝不是善茬,宋叔叔和他到底要谈什么事?此时,专注的她,根本没留意到,身后紧紧跟了一个人。 侧间,萧克撩袍,倾身而坐,见周暖眉目紧皱成川,焦灼地在房内踱步,他心下一动,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忍住。“软软,你可知,那位任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萧克一面便知,任公子,卧龙凤雏,非池中物。 闻言,周暖脚下一停,回头看萧克,发现他笑的温暖和煦,青衫风流不羁,仿佛当年,她愣了愣,眉间云雾稍散,含笑回之。“师兄,你还在啊!”只可惜,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七年来,寒霜第一次从她脸上轻轻剥落,感受到万物复苏的讯息,萧克脸上万分欢喜,浑身激动到颤抖,最后,他极力克制,笑着回了她一个字。“嗯。”他一直在,纵然,寂寞开成海。 雨花厅,茶汤清澈,香味缭绕,宋真和顾清晖握着天青茶杯,端坐其中,细细品茗来自江南的雨前龙井,气质清新淡雅,令人回味无穷。 品茶如品人,一边品茶,一边观人,看到最后,宋真即便心有不快,也必须承认,新任天子,气宇轩昂,人中之龙,当之无愧。这结果,无论看多少遍,都是一样的。 一杯茶尽,宋真暗暗一叹,正式进入主题:“任公子,你和软软之前认识。”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在宋真心中,早有了答案。 以宋真对周暖的了解,如果不是之前认识,仅凭萍水相逢的交情,软软不一定会出手,而且,对方还是浣花剑庄。除非,她和对方关系匪浅,但这就很奇怪了,他们是何时认识的? 思维严密,逻辑无误,早就知道瞒不过宋真,不过,顾清晖本也没打算瞒他。“宋阁主大善,的确如此。”没有回避,顾清晖直视对方,任他打量,至于具体的关系,就不方便说了。 顾清晖据实相告,态度配合,着实令宋真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对方不会承认。既然这样,宋真有些问题,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宋某冒昧,不知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话说,锦州偏安一隅,自大华开国以来,少于天子出巡于此,他顾清晖,为的是哪般?因为端王么?宋真一时威压迫人,洞若观火,真相,不言自明。 端茶的手,骤然一凝。黑眸因兴奋闪闪发亮,不曾想,宋真比他预想的时间,早了不少,正中下怀,顾清晖暗喜不已。“宋阁主慧眼如炬,怎会不知在下的目的?只是,某不才,想请您帮个忙。” 不久前,卿天阁探得消息,锦州城外,一群神秘人悄悄潜入城内,之后,他们消失不见了。 经宋真查实,这些人黑纱蒙面,身手矫健,不似寻常百姓或走镖之人,反而行事风范,和他曾见过的一类人很像。 之前,宋真只是怀疑,还不是很确定,如今,看顾清晖的样子,真相近在咫尺。“公子过谦了,宋某斗升小民,不敢当。”宋真一边推托,一边盘算着好处。 顾清晖了然一笑,胸有成竹地开口道:“宋阁主,您不必自谦,事成之后,但凡能为之事,不伤军民之心,不损朝民之情,任某绝不推辞。” 宋真等的就是他这句
话,闻言,他松快大笑,直言称好。其实,不是不能帮忙,卿天阁出人出力,只要好处给到位,宋真还是愿意相助的。 一番详谈后,宋真直言,会帮顾清晖找到月麓和端王,而顾清晖则承诺,他日事成,宋阁主即心想事成。如此一来,两人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