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不见黎清殊回房,赶了一夜路,天黑才到家,黎清殊还不回房,待在冷清秋那里干什么?的赵大人也止不住乱想些什么,在房里坐立不安,看着天色快到了二更,终于忍不住起身去了客房。
他来找人时冷清秋还未歇下,衣衫半褪,肩膀上包扎的布带上红了一片,估计是马车上颠簸了一路,伤口裂开了。布带拆开了一半,床边放着一瓶金疮药,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此时正要换药。
“你,你在换药呢……”
语气有点虚,赵大人前一刻还在气冲冲的想来“捉奸”,推开门后却是满脸尴尬。
冷清秋小脸上有些紧张,明显吓到了,他点点头,低下头慢慢的将衣襟拉好,他还有些怕赵大人,因为自从见到赵大人开始,他就没有过好脾气。
“是……赵大人,您是,来找我的吗?”
小小的一团缩在床头上,单薄的身子看着就让人心疼,更何况那红衣下的道道伤疤,更是让赵大人觉着自己有些小气了,明明这孩子这么可怜。他放缓了声音,“没事,我以为清殊还在你这……刚才是我无礼,没有敲门就进来了。”
对方似乎松了口气,忙摇头,“没关系,这里本来就是赵大人的府邸,夫人他没在这,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虽然黎清殊对外称冷清秋是他家弟弟,可冷清秋却并不愿意喊他哥哥,这点也让黎清殊很失望,还以为能过把当哥哥的瘾。
想想这个人还是挺可怜的,不知道有没有亲人,但他现在都无家可归了,应当也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亲友了。赵大人心知不该胡思乱想,黎清殊本也是个男人,与其他人的相处自然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只要他从身体到心里都只属于自己不就够了。
总是情不自禁的吃醋,迁怒,赵大人都有些烦恼了,却也觉得这是自己对黎清殊感情的见证,不过不可太过,太过了对方就不能接受了。
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赵大人这才回神,看向那一边捂着嘴的冷清秋,那纤细的五指,雪白的指缝中渗出了一抹鲜红,格外鲜艳夺目。赵大人吓了一跳,走过去却不敢扶他,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担忧的问:“是我们太着急离开了……你没事吧,我去给你找大夫……”
“不……咳咳……”冷清秋一听到找大夫这三字,脸色骤然怪异起来,伸出没弄脏的手拉住了正要走的赵大人的衣摆,他着急的道:“我……我没事……咳咳……不用找大夫的!明天就好了……”
赵大人却道这孩子定是怕吃药吧,跟黎清殊一样在耍小性子。耍性子也不能这样,赵大人见他一着急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的模样,才想起来他的胸口中箭的旧伤未愈,便又添新伤,怎能好得到哪里去?
“我没事的,你相信我,明天我就好了……”终于缓了口气的冷清秋,意识到自己拉着赵大人的衣摆是多么的不好,下意识的就松了口,可是眼神却是无比坚定的看着赵大人,小声说道:“不需要找大夫的。”
因为过激的咳嗽而激得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赵大人,难说赵大人心里没点别的什么,本就是绝色的容貌,连初见那一会儿,他也是被惊艳了许久。可也只是惊艳而已,他还认为这人如此能忍耐,定是有什么不可与外人言的秘密吧。
赵大人不犯倔脾气时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他伸手去探了探冷清秋的额头,触手便是滚烫的感觉。赵大人说道:“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额头很烫,已经在发热了。”
冷清秋垂下头,还是坚持己见,“我不用看大夫……”
赵大人想了一阵,无奈的道:“算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拿药。”
冷清秋疑惑的看着赵大人,赵大人也没有再多说,转身就走了,步伐匆匆的,兴许是真的去拿药了。冷清秋有些茫然,又有些感慨,他低下头,自顾自的继续换药,而不过多时,虚掩的房门再次被打开,赵大人又回来了。
手上还拿了一瓶药,赵大人倒是没管他正在上药的动作,直接将白瓷的小药瓶递给他,正色道:“不愿意看大夫也行,这是夫人之前调养身子的灵药,你吃了吧。”
冷清秋看着那白瓷药瓶愣了下,还是接了过去,小声道谢。
“那就多谢赵大人了。”
“你不用跟我客气。”赵大人在边上坐下,竟出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金疮药,仔细的帮他上了药,“你转过去,背后也要上药。”
冷清秋神色有些尴尬,却也自觉的侧过身子,穿透肩胛骨的创口极难愈合,更何况冷清秋并不愿意去看大夫。起初在溪棠镇,赵大人以为他只是想要赶路节省时间,可现在已然确认了他是有别的原因的。
还好赵大人也不是那些多事的人,他没有看到冷清秋面上变化不断的神色,悠悠的接着说:“黎清殊要救你,我是他的夫君,怎么能不答应他呢?更何况,他救你是有目的的,虽然你很可怜,他也很容易心软……只不过呢,你要是不想被他送走,就自己努力一把吧。”
冷清秋侧首疑惑的看着赵大人,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其实你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是皇帝要找你,只不过,皇帝跟我赵淮景没什么关系。我虽然不喜云王,但也并不觉得,皇帝值得让我全心追随。看得出来你并不是个坏人,而且我夫人其实很喜欢你。”
“……您不要误会了……”冷清秋经过这快一日的相处,是深刻的体会到了赵大人的醋意是有多大。
然赵大人已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当然知道!怎么可能误会。”他将金疮药放在边上,又自觉的去拿新的布带包扎,虽然他的手法很生疏,使得冷清秋很不舒服的闷哼了几声。
“我只是说,他是看你长得讨喜而已。而且他从小就是家里的老幺,他很喜欢小朋友,只不过他是生不出来啦。他心疼你倒是真的,希望你不要辜负他的好意,虽然,我们是出于不怀好意的目的……”
赵大人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埋怨起来,“这天下局面,跟我有什么关系,乱了也无所谓,我赵淮景不缺钱也不缺势,做这个知府也不过是兴趣……可就是黎清殊他……唉,算了,都娶了他了,不给他报完仇他定是不会心安的。”
赵大人这一顿碎碎念下来,那伤口也包扎好了,他又拧起眉,威胁道:“这药你可千万得吃!别存什么轻生的念头,就算你寻短见,我也能让人把你救活过来。黎清殊要你活着,你就必须活着!”
死了的人,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赵大人自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冷清秋却也不在意,反倒听着赵大人的话还笑了,垂眸间的清绝潋滟,哪怕是黎清殊对比之下,冷清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我怎么可能会寻短见呢?”他低头轻笑,笑容却相当苦涩,尾音化作一声喟叹,语气中带着些许羡慕,“您对夫人真是好。”
赵大人闻言扑哧笑出声来,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好吗?可是大家都觉得我对他不好……”
冷清秋好奇的看着他,却被赵大人按着另一侧没受伤的肩膀躺在床上,对方还在严厉的教育他,“记住了,不准轻生!好了,早些休息吧,明日叫了大夫来帮你看病……哎!别着急,只是帮你治伤而已,不干什么。”
赵大人看他着急,便不由自主的解释了一句,可冷清秋放心了,赵大人却不好了,因为他听到身后一道极为熟悉的,冷厉的清润嗓音。
“除了治伤,你还想干什么?”
这样的质问从黎清殊口中说出,实在是让赵大人匪夷所思。
他缓缓回头,便看到黎清殊站在门口,周身环绕着冷淡的气息,看向冷清秋的眼神,还带了几分杀气。才意识到自己按在冷清秋肩上的手,两人靠得也近,此时要怎么误会都可以。赵大人心道要遭,黎清殊发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冷清秋还不自知,他觉得情况不太对,便微微撑起身子,欲帮赵大人解释道:“不是的,赵大人刚才只是在帮我疗伤而已……”
他刚说了一句话,便被赵大人十万火急的按了下去,无意中碰到了肩上的伤口,疼得他抽了口气,惨白的小脸皱得很紧。赵大人手忙脚乱的松开手,又着急问他:“你没事吧?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这时候赵大人比照顾他时还要紧张,黎清殊心想,他更是气闷,冷哼一声,捏紧了拳头便转身离开,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说了。
“夫人!”黎清殊一走赵大人更是慌张了,他也顾不上冷清秋了,匆匆跟上黎清殊,却还不忘回头吩咐,“那药你记得吃啊!”
冷清秋有些无措的点点头,而赵大人已然走远。
赵府几年难得一见的,赵大人追在夫人身后,求着夫人听他解释,而夫人却一言不发,浑身冷冰冰的不让他靠近!这一场景让院中值夜的仆人吓得大跌下巴,还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见鬼了。
而次日并无意外的,街头巷尾又传起了赵家夫夫婚内不和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