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狡诈的笑,有人在亲切的笑。
可能是儿子不在身边的缘故,梁鹄特别喜欢小孩子,无论汉羌都是如此。
当他带着韩约等人回到刺史府的时候,正好遇到前来拜访的茹饶克一行。罕种羌并不是多有规模的部族势力,但茹饶克此人一直都是冷征的心腹大患。
梁鹄不知道冷征是从哪里看出对方野心的,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茹饶克家的这个少年。
“你叫苏兹萨克是吧。”
“嗯。”
“你父亲曾经告诉我,你是在匈奴长大的,是这样吗?”
“嗯,凉州有点乱,父亲把我放在了姥姥家。”
梁鹄奇道:“姥姥家?你母亲是匈奴人?”
“是的。我父亲小时候在并州走失过。后来……”
茹饶克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冷征在一旁笑道:“想不到草原上最有谋略的大英雄,竟然在早年间走失过,真是奇闻啊。”
茹饶克不搭理他的冷嘲热讽,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是走失之后的一番奇遇,才有了今天的我。当年的南匈奴如今已经汉化,我是在那里才知道,游牧部落的展,必然要走出汉化的一步。”
梁鹄对他这番话非常满意,赞同道:“知道你心向汉室,我就放心了。”
冷征在他身后气得咬牙咧嘴,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戳破茹饶克的伪装。话说此人有伪装吗?他坚信是有的!
茹饶克欣赏了一会儿他的面部表情,转而对梁鹄说道:“刺史大人,您知道吗?然明公的两位公子来了,和我们几乎是同时到的。”
“哦,有这事儿?”梁鹄心下大喜,当即问道,“他们现在何处?”
“这儿呢。孟皇兄!”
两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从旁闪出,笑嘻嘻的冲着梁鹄拱手,随即三人展开寒暄。而茹饶克这个羌人则主动避开他们的化交流,随着韩约与边允到了一旁的花园之中叙话。
“豪帅这次来,不会是特意带着儿子来玩耍的吧?”
韩约开门见山,刚一落座就询问对方此行的来意。
梁鹄也是一样的套路,在步入大厅的路上就开始询问张奂的两个儿子。
“我听说然明公病重,以为两位张兄会在家照料,怎么会有功夫来我这里?”
这两位“张兄”,一个名叫张芝,另一个名叫张昶,都是痴迷法之人,与他们那位战场上运筹帷幄的父亲并不相同,反而与梁鹄这厮臭味相投。故而双方也没有过多的礼数,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出来了。
张昶笑道:“我二人本是来替父亲买药的。你也知道,父亲虽然在华阴隐居多年,但一直没把朝局放下。如今知道大限将至,也不肯轻易束手就擒。他当年收下的千名弟子,如今半数在刺探宦官动态,另一半在搜集鲜卑情报。他说,自己一定要熬死那两个混蛋,才肯放心归去!”
一旁的皇甫嵩闻言,不由想起了苏宁前段时间的话,于是说道:“然明公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张芝苦笑一声:“父亲终究得不到洒脱,晚年难免凄苦了一些。”
皇甫嵩一摆手,不以为然道:“曾经热血沙场的人,即便能够退隐山林,也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重返同袍们洒下热血的地方。我叔父当年也是如此。”
张昶并不认识他,见他衣冠楚楚,又与梁鹄同行,便只当两人是朋友,如今听他一番言语,似乎来历并不简单,于是问道:“不知令叔父是何人?”
皇甫嵩一笑:“便是皇甫威明那厮,小时经常打我屁股的那个……”
梁鹄大汗,张芝无语,张昶却哈哈大笑:“我父亲也经常打我!”
我们亲爱的刺史大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俩好歹都是中年人,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怎么好言语不羁如此。
他赶紧示意大家继续前行,但却阻止不了皇甫嵩与张昶继续热络攀谈。
那是属于他们簪缨世家的特殊情愫,类似于后世的机关大院。虽然一生交集不多,但父辈终究曾经齐名,交谈间便有一分兄弟情义。
这次,连老实巴交的张芝都看不下去了,他主动挑起话头,对梁鹄继续解释着来意:“在我们购买药材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一件趣闻。听说孟皇你新收了一位徒弟,擅长飞白体,可是如此?”
梁鹄的眼神忽然变得警惕起来,问道:“确有此事,怎地,想要抢学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