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文学

第13章 无可挽回

1993年5月13日开幕的第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上,钢琴课刚一开映,便迅速成为这一届最闪耀的明星电影,几乎只有来自香港的《霸王别姬》和迈克·李导演的《赤裸裸》能与之相比。 正如霍利·亨特的经纪人所期待的那样,霍利饰演的艾达对入围主竞赛单元名单的女演员而言简直是一场屠杀。也许对于金棕榈奖,钢琴课还需要在评审团那里和霸王别姬一较高下,但霍利惊艳绝伦的表演,让谁都看得出来戛纳的最佳女演员奖最后必定会收入她麾下。 迪士尼旗下的子公司,米拉麦克斯影业已经在开幕式后就和简·坎皮恩接触,他们在签约后会给钢琴课做美国地区的发行和公关,还许诺为这部电影打开奥斯卡的大门。 霍利·亨特并不是对镁光灯特别看重的那类好莱坞女星,但已经有过两次奥奖提名的她,无疑会对可能性更大的这一次奥斯卡更有野心和期盼——虽然提名是明年年初的事,但冲奖的工作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戛纳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场铺垫。因此霍利在13日后,在经纪人的安排下简直忙得昼夜颠倒,采访、会谈络绎不绝。整个5月,凯瑟琳除了和她一起被《variet记者采访的时间,此外都没有和她见上几面。 但即使忙到这个地步,霍利也没有忘记小凯瑟琳——她知道凯瑟琳聪颖,懂事,有知恩图报的品质,还有在这个年纪里绝对出众的天赋。而好莱坞在很多时候都是个相互帮助的人情社会:从功利角度来说,此刻她帮了凯瑟琳一把,她绝不担心以后凯瑟琳会不肯偿还。 并且从她内心深处,她也不愿意一棵好苗因为被无视埋没而枯萎。因此在和许多美国杂志派来记者的访谈里,她都在对话中极力赞扬凯瑟琳的懂事配合,和更重要的:那一点就通的演技天赋。米拉麦克斯的韦恩斯坦兄弟已经从中嗅到霍利话语里的意味,在戛纳的第二周就开始联络凯瑟琳的经纪人苏珊,似乎打算签订一个颁奖季期间导演、主演和女配角捆绑营销的打包合同。 哈维·韦恩斯坦甚至在私下提出,可以为凯瑟琳在aa物色一个更有资历的经纪人(显然他已经和苏珊见过面并且不太满意),看来他在aa的人脉也的确不容小觑。但被凯瑟琳委婉地拒绝了。 丽塔·弗里德拉现在已经是这一行从业近30年的一流童星经纪人,凯瑟琳6岁就成为了她的客户。但她在凯瑟琳疑似得罪大卫·格芬后,就毫不犹豫地选择抛弃了凯瑟琳,忙不迭地去和克尔斯滕·邓斯特签约——可见所谓的大经纪人也没有那么靠谱。 苏珊·尼克尔虽然年轻,但她与制片公司、各大导演编剧等的交流日益熟练,成长迅速,更重要的是,当初在丽塔把她的合约转出后,连许多实习经纪人也拒绝接手她,只有苏珊迎了上来,尽心尽力地为她经营。 哈维对苏珊的“青涩”不满意,也许只是一种试探的说辞。如果她因为哈维递出的橄榄枝而轻易离开苏珊,这和当时的丽塔也没有区别。更重要的是,哈维的性格相较于他的兄弟鲍勃更是专横,如果她的经纪人都要被哈维一手指定,那自己以后接片几乎就只能活在他的控制下,这绝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这次在戛纳,她也碰见了许多熟悉面孔——四年前的2届戛纳电影节主席维姆·德斯,携他的续集电影《咫尺天涯》再次入围。但这部的质量远不如他的上一部《柏林苍穹下》,大概率只是陪跑。不过凯瑟琳很喜欢里面的一位德国演员布鲁诺·甘茨,只可惜他们没有多少交流机会——而且凯瑟琳的德语荒废得有些厉害。在2届斩获金棕榈大奖的史蒂·索德伯格这次也有作品入围,不过因为题材冷门,没有像上次一样声势浩大。索德伯格非常喜欢凯瑟琳饰演的芙洛拉,和她聊了几个自己正在进行中的项目,但遗憾的是,由于索德伯格的导演风格通常都是r级,凯瑟琳估计自己还要再等上好几年才能有机会和他合作。 她也遇见了在89年便荣获奥斯卡最佳导演的演员导演事业双丰收的肯尼斯·布拉纳,他是如此风度翩翩,温尔雅,在英国或者说全世界都可谓家喻户晓。但这大概也是他傲慢态度的来源,在短暂的交流中,凯瑟琳看得出,他对简·坎皮恩诠释电影的手法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英国人骨子里都是傲慢的,可是肯尼斯似乎总是喜欢在外表现得更明显一些。 在闭幕式上,霍利·亨特如愿以偿地摘下最佳女演员的桂冠,让钢琴课全体剧组更为兴奋的是,戛纳最重要的奖项金棕榈奖也归属了钢琴课——虽然是和霸王别姬共享这份殊荣,但这也让所有人欢呼雀跃。 凯瑟琳穿着一件清新淡雅的小礼服出席闭幕式红毯,这是昨晚苏珊紧急沟通后从巴黎借来的,似乎是香奈儿的高定,当然不是今年的春夏新品,是去年秋季的一件遗珠,凯瑟琳猜测,大概是因为这件礼服太过青春活泼,不属于女明星的偏好,她算捡了个便宜,恰好在合适的年龄穿上这件衬她的裙子。要知道,凯瑟琳本来打算在

戛纳逛街时,找一家小镇上的服装店随便买条裙子就能应付了事——她又不是时尚明星,离成年都还有几年,能有几个记者会拍她呢。 但谁叫苏珊对此念念不忘,十分重视,凯瑟琳在思考后,还是决定放手让她去选。而这件相当彰显贴合她的气质的精致半袖蓬裙出现在她面前时,凯瑟琳不得不开始怀疑,苏珊是不是哪个大家族里出来为了感受生活才工作的富家女,因为以她的年龄,怎么会在这个圈子有这么广阔的人脉? 凯瑟琳把这个疑问记下,决定等回美国再说,现在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加入剧组的狂欢之中:她只有1岁,但已经能有幸出现在一部荣获金棕榈的电影里,而这一切都归功钢琴课的这位伟大导演,简·坎皮恩。 她和霍利·亨特热烈拥抱后,转头四处寻找简的影子,想向她表达自己的许多感谢和祝贺,但在这个本该是简荣耀加身的时刻,她却没有出现。 —————————————————— 霍利·亨特和凯瑟琳坐同一班飞机回到了纽约,凯瑟琳有些神思不属。 “简的预产期还有多久?”凯瑟琳忍不住又问道。 “还有两个半月。”霍利耐心地重复,但只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显然她也在为简担忧。 凯瑟琳手指交叉,喃喃祈祷——她在教堂里也没有这么虔诚过。她想起在戛纳的开幕式上,简当时的脸色已经不算康健。而且在闭幕式前,她在明知钢琴课极有可能获得金棕榈奖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离开并回到悉尼休养,那也许是因为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下去了。霍利握住她的手,用言语抚平她的焦躁不安:“简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人,她和她的孩子都会平安的。” 但事情后来并没有朝她们俩所期盼的方向发展。 8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凯瑟琳从让她累到几乎昏死的山学海里暂时清醒过来:她已经在学制四年的艾玛维拉德中学上了三年学,为了提前一个学期,也就是提前到年底毕业,整个夏天她没有接拍任何戏,没有广告,没有试镜,除了在划船队训练,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泡在了图馆里,打算参加10月的sat——苏珊甚至私下担忧过凯瑟琳是不是打算退出这一行了。 因此在凯瑟琳觉得自己可以暂时休息几天,终于重新开始关注好莱坞的讯息时,苏珊热情地直接飞到了纽约,陪她参加一些餐叙。由于简·坎皮恩也对苏珊的印象不错(她一直都对丽塔不太喜欢),今年以来,简都是通过苏珊联系她。 所以凯瑟琳在见到苏珊后,第一件事就是连珠炮般问起简的情况:“她生了吗?孩子怎么样?她还好吗——我写给她的信,她一封也没有回。发生了什么吗?” 苏珊满面的笑容突然被按了暂停键。 这让凯瑟琳开始有不祥的预感,她担心地望着苏珊,等待她的下—— “月初就分娩了,是个男孩。我听说她的助理说,夫妻俩为他取名叫杰斯帕。”苏珊最终还是说道,“但可能是因为简在孕期里,因为拍摄太过繁重辛苦,那孩子……很不幸,只活了十一天。简悲痛欲绝,在葬礼上昏了过去,现在都还在医院里。” 凯瑟琳呆呆地看着她。直到苏珊担心地摇晃起她的手臂,凯瑟琳的神色才回转过来,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开始和苏珊谈起别的事。 晚上回到家里,凯瑟琳和已经老态龙钟、几乎听不到她的话的玛丽娅一起吃晚餐。饭后,凯瑟琳和护工一起把这个恹恹没有精神的老人扶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给她放上一些黑白老电影。然后坐在一旁发呆。 在新西兰,她抚摸过简的小腹。 简总是行事潇洒,特立独行,在新西兰的阴天下仍然戴着她心爱的墨镜,挥舞着帽子,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一样胸有成竹地指挥自己的电影。她唯一一次见过简脸上露出的柔情一面,不是她的丈夫来探望她,而是她在无穷无尽的工作下暂时解脱出来时,微笑着抚摸小腹,和霍利谈论孩子的名字。 她并不主要为那个孩子的夭折而难过——毕竟她甚至从没见过他。她难过的是,这样刚强的简也会因为丧子之痛显露出脆弱的一面,那一定是极大的、凯瑟琳自己从没体会过的悲痛。 然后,她就想到了数年来只见过一次、而且那次见面极不愉快的贝克尔夫人。在安妮传来的断续的消息里,凯瑟琳一直默默关注着贝克尔夫人的病情:没有好转,没有恶化,但安妮说她经常十几天也没有说出哪怕一句话。 凯瑟琳心里酝酿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她有太多不能诉说的含着恨意的疑问,想宣之于口:为什么她在生病之前永远这么恨我,她真的爱过我吗?我的生父到底是谁?是因为那个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的生父所以厌恶我吗? 如果……如果我也像简的孩子一样幼年夭折

,贝克尔夫人——母亲,她会不再讨厌我,为我如此伤心吗?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勇敢的人。但此刻,她发现自己面对这些问题,竟然没有一个能自信地说是。她没有勇气承认。 但越来越多的一些深夜时刻,她会放下自己那些不必要的自尊,在脑海里回想那副画面,旺兹沃斯区的家里,走廊屋檐的下面,沉寂地躺着一个曾经热情期盼她回来、但现在十几天也不曾开口的女人。也许在她尚未出世时,那个女人也曾像简一样期待地隔着肚皮爱抚过她,只是在她长大后,怨恨和嫉妒冲垮了她的心智。 她想,等10月的考试结束,她应该回一趟英国。 —————————————— 凯瑟琳在孤独中过完了自己的15岁生日。她在中学里总是形单影只,疯狂上课和请假拍戏是她现在枯燥日常生活的主题,这个年纪女孩普遍过着的轻松愉快的生活已经离她有些远了,因此她没有机会在同学里交朋友——这也是为什么她总会想念安吉。 她出生的日期很巧,是10月10日,安妮很喜欢这个日期,然后总是嫌弃自己的生日——5月29日,认为这普普通通,毫无亮点。在她回到美国后,安妮在电话里的生日祝福从不间断,但这次,直到夜幕降临,她也没有等到安妮的电话。 也许,安妮也终究厌烦了她这个一年见不上几面的姐姐,或是找到了别的乐趣,她无奈地想着。她想念这个永远活泼可爱的小妹妹,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关系,她已经订好了下周的机票,可以去看她,当然,更重要的是要去看望——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 凯瑟琳看了看时间,觉得奇怪:她算算时差,这个时间,这个周末,安妮应该在雷打不动地上着她的私人芭蕾课……她突然有些浑身发冷,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接起了电话,但电话的另一侧开口的并不是妹妹安妮那清脆稚嫩的童声。 从去年她对贝克尔夫人口出怨言,让贝克尔夫人从此郁郁寡欢不肯开口之后,深爱妻子的贝克尔先生就几乎再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打过一个电话——他毕竟不是她真正的父亲,之前给过她的所有关心,都是看在妻子的份上。在她和贝克尔夫人彻底闹翻后,贝克尔先生对她说话的语调,就像对律师事务所的同事一样,礼貌冷静,没有多少感情。 但现在,他永远冷静的语调破碎了,他也不再故作亲切地喊她凯蒂—— “凯瑟琳,马上回来。你的母亲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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