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星霁顿时一个机灵,转头看去发现楼时巍正绕过屏风走过来。 他立刻擦了擦嘴站起来说道：“不是，是我回家没来得及吃饭。” 楼时巍看着他嘴角的残渣有些无奈地从袖子里拽出一条丝巾丢给他说道：“擦嘴。” 韩星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小心将嘴边的残渣擦掉。 楼时巍看着他问道：“什么事这么急让你大晚上来找本王？” 韩星霁长叹了口气：“还是办学的事情,大王也知道之前属下都已经选好人,其他没选上的也通知到位了,结果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又跑去了属下家里,阿爹阿娘都拿他们没办法，属下也不知道还要怎么拒绝才好，所以……就来找大王了。” 他说完就充满希望地看着楼时巍，之前你可说过让我别操心这个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楼时巍听后略一挑眉：“他们又去找你了？你今天做了什么？” 韩星霁有些纳闷：“没做什么啊,就是开了个家长会。” “家长会？都说了什么。”楼时巍靠坐在椅背上姿态很轻松，也不知道是因为夜晚光线没那么强，还是因为他穿的是常服的缘故，此时此刻的而他显得比平日里要柔和很多。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一份柔和让韩星霁放下了以往的戒备，开始坐在那里嘀嘀咕咕回想着自己今天都做了什么。 可不管做什么都是他跟那些家长之间的事情，跟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 楼时巍听着他念叨也不烦,让人端上了蜜水,不过在他端起水盏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句话不由得停顿了一瞬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以史为镜？” 韩星霁这才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继而又想起来这话好像是千百年之后一位皇帝说的。 他轻咳一声说道：“属下就……乱说的。” 楼时巍喝了口水说道：“乱说都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王太傅说得没错，你的确是秀外慧中。” 韩星霁听了之后忍不住满头黑线,还说他乱用词语，这个词语难道不是形容女孩子比较多吗？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家那些人要怎么搞？ 他看向楼时巍很希望摄政王能给他出个主意，结果楼时巍却只是说道：“今日太晚，已经过了宵禁,那些人应该已经离开。” 韩星霁眨了眨眼，哦，对，他都忘了宵禁这回事了。 虽然他一直知道宵禁这个东西，但是他没有感受过，毕竟这时代没啥好玩的，而且天天忙得他恨不得沾枕头就睡，基本上天黑之后他都不会多看，生怕这个时代的油灯光线不好把他搞成近视眼。 一来二去倒是忘了宵禁这码事，他认真想了想说道：“所以以后属下要拖到快到宵禁才回家吗？” 楼时巍听后忍不住抬手敲了他脑门一下：“这你也想得出来。” 韩星霁捂着脑门一脸茫然地看着楼时巍，楼时巍最后说道：“今日·你先在王府住下，那 些人本王会提醒他们。” 韩星霁顿时一脸惊喜，他都没想到楼时巍会亲自出面，于是他笑嘻嘻说道：“这么点小事还劳烦大王，真让属下心里过意不去。” 楼时巍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觉得过意不去就把那篇策论上没写完的写完吧。” “啊？”韩星霁顿时有些心虚，目光游移小声说道：“都……都写完了啊，属下都写了那么多呢。” 楼时巍起身抬手捏住他的后颈说道：“写没写完你心里清楚。” 韩星霁只好哭丧着一张脸顺着楼时巍的力道跟着他进了房。 到了房之后楼时巍还特地让人给他准备了一张案，笔墨也都给准备好了，当然宣纸没有，所以只有竹简。 楼时巍坐下来说道：“本王这里没有纸，倒是要委屈苍梧子用竹简了。” 韩星霁更是心虚，之前他还答应楼时巍做纸来着，结果他手头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搞这些。 他小心看了一眼楼时巍说道：“大王，属下……属下还是不在这里打扰您了吧？不如随便给我找个地方去写？” 自己写作业跟在班主任眼皮子下面写作业不是一回事啊。 楼时巍看都没看他，只是丢了一句：“老实写。” 韩星霁只好叹了口气抓起了毛笔，就在他刚准备磨墨的时候旁边立刻有小厮上前帮他磨好了墨。 以往这种事情都是他自己做，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帮忙，着实让他有些不习惯。 他抓着毛笔思索了一下，这一部分其实他之前已经有思路，甚至连大纲骨架都列了出来，最后因为时间的缘故没写出来也有些遗憾。 既然被楼时巍看出来了那就老老
实实写完了吧。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也受到了触动，楼时巍在为这个国家殚精竭虑，在别人都可能已经入睡的时候他还在工作。 以前他看到历史上描写楼时巍力挽狂澜只会觉得心潮澎湃，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在三任皇帝都不靠谱的情况下扛着一个国家从弱小到最后一统天下，这意味着他要付出许多心力才行。 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无动于衷，至少韩星霁做不到。 楼时巍让他写策论应该也不是跟他过不去，或许是真的从里面看到了一些解决办法。 他写的东西固然不成熟，但若是能给对方一些启发，写就写了吧。 唯一让他痛苦的是竹简真的不好写，表面比宣纸要光滑很多，反正写得他很不习惯。 楼时巍本来还做好了韩星霁各种撒娇耍赖不肯写的准备，没想到房就真的这么安静了下来。 批完两份奏疏之后，他转头看了一眼韩星霁，发现小孩正皱着眉头写字，虽然看上去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但却写得很认真。 楼时巍甚至特地注意了一下他的手，仔细看看发现韩星霁的手的确很稳，稳到了一点都不像一个初学者——算一算时间，也只是过去了一个多月。 他目光柔和了不少，肯努力上 进的人总是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 楼时巍教过的孩子也不算少，之前他觉得韩子韶和韩子攸已经很努力认真了，但现在看来还不够。 尤其是对比之下就更清楚地发现韩子攸和韩子韶的认真是有目的性的，他们会揣摩作为摄政王的他喜欢什么，然后往那方面努力。 楼时巍甚至知道他们身边还有幕僚帮忙搜集有关于他的各种消息，为的就是投其所好。 韩星霁就很简单，他觉得有用就去学，写的策论也带着更多自己的风格，不是为了迎合他，而是真的用脑子去思索这些东西。 处在他这个位置明里暗里顺着他的人都很多，像是这样保持清醒的人越来越少，所以他还挺喜欢看韩星霁的策论的。 哪怕里面很多东西显得稚嫩，但明显是他自己的思路，最主要的是每次以为差不多探到底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这小兔崽子还有更多的东西在藏着。 这让楼时巍有些奇怪，你说他想做淡泊名利的名士吧，看起来也不像，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藏？ 他若是不藏别说一个小小的侍郎，至少现在都能直接出仕了。 除非那些策论其实并不是他所写，而是他背后有高人指点，所以他不敢太过锋芒毕露怕露馅。 也正是因为有着一份怀疑，楼时巍这才把韩星霁留了下来，想要看看这小兔崽子到底是真的胸有沟壑还是照猫画虎。 正在埋头苦写的韩星霁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压力，一抬头就发现楼时巍正在看着他，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沙漏顿时有些心虚：“大王是不是要休息了？要不您先去睡吧，属下换个地方继续写。” 他本来想说自己留下接着写的，但是忽然想到这里是楼时巍的房，不知道藏着多少机密，还是别留下来吧，出点什么事情他浑身上下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楼时巍收回目光说道：“写你的。” 他的奏疏还没批完哪里能睡？ 韩星霁看着他案上那一摞忍不住咋舌，这得批复到什么时候去？ 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忙到了凌晨时分，韩星霁一开始还能挺直腰背用最标准的姿势写。 然后写着写着背就逐渐弯了下来，到最后他甚至都快趴在案上了，速度也从一开始的奋笔疾到后来的需要停顿一段时间。 脑子都困迷糊了，写了上句都可能一时想不起下句想要写什么。 下人送来热水的时候韩星霁抹了把脸说道：“给我来一点冰水。” 他需要刺激一下大脑，再这么下去一晚上都写不完。 哎，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赶作业的苦，没想到在楼时巍手下尝到了第一次。 侍从应了一声，不过他还没退下去，楼时巍便说道：“困就去睡。” 韩星霁抬头看向楼时巍又看了看自己的策论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他这篇策论撑死刚写了一半，要是继续写肯定要写到天亮。 可是看楼时巍这样子似乎还不打算去睡，他先走好像也不合适。 他最后还是忍痛说道：“属下还是写完再去睡吧。” 楼时巍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迟疑了一瞬这才放下手里的竹简说道：“本王也要去休息了。” 旁边一直一脸欲言又止表情的管家顿时变得欢天喜地，连忙张罗着让人准备洗漱用品。 他既然要走，韩星霁自然也不坚持，痛痛快快放下笔起身
准备去睡觉。 他跟管家一同走在楼时巍身后，管家略微落后两步凑到他身边说道：“苍梧子以后还请多多过来写策论啊。” 韩星霁瞪大了眼睛所有的困意都被吓跑了：你是魔鬼转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