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娅在那之后并没有多少清醒的时间。她只和安妮和贝克尔先生浅浅交流了两次,便总是闭着眼不想说话。两天后,在家人的陪伴下,玛丽娅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贝克尔先生请来和玛丽娅相熟的牧师,帮忙安排主持了葬礼全程,将玛丽娅安葬在布莱顿墓园中威廉的墓地里。图维姆夫妇合葬在这里,是因为这里的斯拉夫裔几乎在这里下葬。 在四年前贝克尔夫人去世后,她的所有遗物被送回玛丽娅那里保管,因此那只木盒也是凯瑟琳从玛丽娅的公寓里拿出来的。而等玛丽娅去世后,凯瑟琳也只从她的遗物里拿走了朱迪·霍丽德的那尊奥斯卡小金人,对其他任何财产都不感兴趣。 “玛丽娅给过我足够的信托了,这些都可以留给安妮。”在葬礼后凯瑟琳对贝克尔先生说。 贝克尔先生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复杂的情绪在他棕色的眼睛里涌动,他没有接受凯瑟琳的提议,坚持将玛丽娅的这间公寓留给了她,尽管凯瑟琳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住进去。贝克尔先生和她谈好遗产的问题后,没有和她再多说一句话。反倒是安妮,对凯瑟琳格外担忧——一直以来,都是凯瑟琳陪伴玛丽娅更多,让她以为姐姐会相当悲痛。 但凯瑟琳并没有。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心灵捕手的宣传,泰坦尼克号的宣传,重返校园后要选择的课程,她的毕业论,她在剑桥预备要租的房子……她实在无暇也不想过多悲伤。 10月的第一天她就要返回英国,把她的最后一个学年读完。她本想让莉莉娅留在玛丽娅的公寓里,等年底她回美国时再搬到洛杉矶和她同住,但莉莉娅出乎意料地拒绝了,愿意陪她去英国。凯瑟琳当然为此高兴:一直以来,她都喜欢有人陪她,之前杰奎琳还有莱昂的助理柯妮就总是在艾尔米塔什留宿。莱昂也时常让卢卡斯住进来,他们俩在游戏室能泡上一下午,晚饭后就和她在放映室看电影,偶尔也会一起追一下老友记和急诊室的故事。 “你真的那么快就要来英国找我吗?福克斯的宣传部门一定会在心里骂死你,或者干脆忍不住当面骂。”凯瑟琳和莱昂纳多走出了《综艺》的采访工作室,平静地笑道。 莱昂纳多端详着她,觉得她拔完智齿后脸简直瘦了一圈——他实在有点佩服她:在葬礼后的第二天,她甚至有心思去医院全麻后一口气拔掉了四颗智齿,在病床上皱眉半躺着看新学期的课程教材。而在她恢复到可以开口说话后,她也完全没闲下来,一直和莱昂纳多一起跑宣传。 有时候他确实会仔细琢磨她:一个优秀的演员必然是敏感和情感强烈的,而凯瑟琳在大多数时候都冷静得仿佛比她的年龄大上十岁,理智,冷静,擅长自我控制,好像能把情绪全都发泄进表演里。但这是真的吗?即使是他,也不能完全看透她,但直觉告诉他,要做到这个程度这是不可能的。这让他几天以来一直为自己的那个决定而犹豫,他们真的到达这个阶段了吗?但让他放弃这个想法,他又完全不愿意。 “当然,虽然这样福克斯可能会不高兴,但在英国,我们一样可以做宣传。而且下周周末是你的生日,我当然要来。”莱昂纳多回过神来,没有犹豫地回答。 凯瑟琳沉吟着说:“下个月一号泰坦尼克号在东京国际电影节的首映,我是不可能去了,我把课几乎都排到了这两个月,这样明年我可以在颁奖季和拍戏的时候不至于每周都飞来飞去,还要写论——真希望到时候能进一个在英国拍摄的剧组,这样找我的导师沟通也方便一些。不过伦敦首映礼我应该可以去。等年底圣诞节前公映的时候,我就回洛杉矶,和你一起——” 她笑了一下,想起昨天和莱昂纳多去卡梅隆的剪辑室里,看到的他在电脑上贴着的票房失败就用来自杀的刀片,继续说:“一起接受命运的审判。” 泰坦尼克号古怪的上映日期安排(先提前一个月在海外上映,之后才在北美大规模放映),来源于福克斯和派拉蒙激烈的斗争——这艘大船现在就是他们共同的烫手山芋,而福克斯既然已经把北美发行权卖给了派拉蒙,它当然想从海外市场多捞点本回来,避免泰坦尼克号像埃及艳后一样害得公司差点破产,让高管集体想跳楼。 “也可以说,我们只是一起过圣诞节。”莱昂纳多也笑着回应她,眼神里却在思考别的东西。 他挽起一圈凯瑟琳垂至肩膀下一寸左右的柔顺金发——凯瑟琳在回到洛杉矶后就洗掉了之前染的黑色。据她说,她再不洗回来,就都要忘记自己曾经的发色了。她做了个复古的金色卷发造型,平常用一根黑色丝绸发带松松束在脑后,偶尔会放下来,看上去倒有点她在《小公主》里的感觉,像一个甜美天真的富家女,看着就让人觉得心底柔软。 莱昂纳多望着她,又想起那一年他在凯瑟琳·马丁的办公室里,穿着朱丽叶婚纱试镜的凯茜,即使是今天他回忆起这一幕,他依然要为那一刻她的光彩容貌而屏住呼吸。而那天过后,凯瑟琳就
为了严酷的考验染了一头红发,接着是在泰坦尼克号里为了露丝续染了好几次发根,今年又为那部德国电影染黑——这的确很折腾,凯瑟琳经常对他抱怨担心自己会脱发。现在看到这样久违的迷人金发,他的心几乎沉浸在这种记忆的温柔里,难以自拔。 下午把凯瑟琳送到机场后,莱昂纳多转头就去托比的家。 托比非常后悔自己下午为什么要回家——明知道莱昂纳多很可能又来找他碎碎念,他还把自己送了上来。 托比和莱昂纳多一样,都生活在父母过早结婚后又在他一两岁时离婚的重组家庭,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和母亲温迪住在一起。所以莱昂纳多和温迪也相当熟悉了,他刚一进门,温迪就热情地卖了自己的儿子:“他就在房间里,之前在玩飞镖呢。” 本来想翻窗户溜掉的托比听到母亲的话,只好从窗台上又跳下来。等他刚拍完裤子上的灰,正好撞见莱昂纳多推门进来,熟门熟路地坐在他的沙袋上吃他剩下的薯片,边吃边在组织语言,显然,莱昂是要再和他讨论这件事。 托比真的很想速战速决,于是他主动发问:“你真的在发疯,所以艾莫琳是怎么说的?” 莱昂纳多把空荡荡的袋子扔给他后,用没拿过薯片的那只手撑着脑袋说:“艾莫琳很惊讶,但也很高兴——你知道她一直都很喜欢凯瑟琳,还让我要好好对她,照顾好她,做个有担当的男人。” 托比有点无言以对。 “看来你真的已经决定了,但这实在太吓人——你下个月才23岁,凯瑟琳才19岁!”片刻后,托比对他这么说——托比想起自己的父母,就是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生下他,然后才匆忙结婚,接着在他两岁的时候离婚。 “我觉得凯瑟琳可能比我更怕……”听到托比这么说,莱昂纳多顿时整个人都变得蔫头耷脑起来,“我现在主要是担心她不肯答应。” 托比感觉自己的脑袋更疼了,很想跳进莱昂的脑子里戳他:“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快求婚?难道凯瑟琳催你了?” “不,她没有,是因为我知道她还是想的啊,”莱昂纳多的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对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滔滔不绝地倾诉,“她想要一个家庭,也许不那么早,但她心里并不排斥这个。何况我们都是要满世界跑的演员,总有一天必须长时间异地,不能像今年这样在欧洲时她来找我,她拍星战时我去陪她,所以——我想让她安心。而且她太逞强了,从来都不喜欢诉苦,但我知道她其实很缺乏安全感……” “我想问,你刚才形容的这个人真的是凯瑟琳?”托比耐着性子听他啰嗦地说了一大段后,语气真诚地发问。 “当然,不然呢?”莱昂纳多下意识回答。 托比这个时候才把薯片袋子揉作一团,以标准的抛物线像投篮一样扔把它进垃圾桶(实际上他更想扔到莱昂头上),然后悠悠地说:“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凯瑟琳太可怕了,居然能用短短几年就把你变成这样,幸好不是我在和她恋爱(莱昂纳多不满地插话:嘿!兄弟,你说什么呢)。我不是指摘她,我知道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为了救你还进了一次医院,但我真的非常怀疑,再过几年她的本事已经能达到即使让你为她倾家荡产,你都心甘情愿的程度了。” 莱昂纳多迷惑地挠了挠脸颊,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她又不在乎这些——就算她在乎,这些都可以给她啊。再说就算我潜水时没有出事,我也……”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咽下了本打算说的话。 托比捂着脸无语地说:“好吧,她现在已经做到了。我实在有点为你的变化感到震撼——你真的只是去了一趟意大利,而不是去了什么斯皮尔伯格的阴阳魔界吗?” “别提这些了,反正婚礼的时候你得来当伴郎。”莱昂纳多已经兴致勃勃地进入了幻想状态,看上去他也完全恢复了自信——托比第一次觉得莱昂的这种自信有点讨打,怪不得凯瑟琳之前还和他抱怨过。 所以托比忍不住踹了莱昂纳多一脚说:“滚滚滚,你先求婚成功再说,我不信凯瑟琳那么容易放过你,没准你一到英国又退缩了。” 莱昂纳多躲避着他的脚,拿出一个小盒子,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我连戒指都已经买好了。” 托比不能免俗地凑上去看了一眼,然后好奇地问他:“还挺漂亮的……所以你为什么选这个红宝石戒指,因为那艘大船?你们的‘定情之作’?” “不完全是,”莱昂纳多完全没听出他怪腔怪调的揶揄(这让托比很遗憾),兴高采烈地说,“因为凯瑟琳本来也喜欢玫瑰。” 他回想起昨天他买戒指前的想法——他和凯瑟琳在艾尔米塔什的时候,基本都一起住在大套间里,但他们也各有一个延伸的小房间,有时候凯瑟琳失眠,他第二天又要早
起工作的话,为了不打扰他,凯瑟琳就会不顾他的阻拦跑到那里去看一晚上的,她的重要物品也放在那里。 他很少进去,但上次进去帮她放东西时,他一眼就注意到他几年前让托比转交凯瑟琳的那朵树叶玫瑰,就放在玻璃柜高处最显眼的地方。这让莱昂纳多有点窃喜,虽然立刻他就酸了起来——因为玫瑰旁还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略作回忆,就想起是乔恩·沃伊特的那个女儿安吉丽娜送给凯瑟琳的成年礼物,而他一直和她处不来,因为安吉丽娜总是对他有几分莫名其妙的不喜——而凯瑟琳居然把这两个都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 199年10月10日 “什么?你说艾莫琳下午就要来?海伦娜也是?”一本讲述三十年战争的论集从惊讶的凯瑟琳手中掉落,尽管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但凯瑟琳还是赶紧心疼地捡起来——这是她刚从卡莱尔学院的图馆里借的。 她也不想生日当天还看——但她的课程作业实在太多了,她现在有时候吃晚餐都要拿着边看边吃。杰奎琳为此还逗过她,问她需不需要有人帮忙喂,被她严词拒绝了。 她在剑桥租的这栋联排别墅不算小了,比艾尔米塔什还大上一圈,杰奎琳,艾玛,她的司机,还有负责专门和詹妮弗联系的另一个公关助理都住在这里的一楼,莱昂纳多和她一起住在二楼。詹妮弗本来还让她带个保镖,但她觉得这样上学太大张旗鼓了,她又是美国人,会很容易被阴阳怪气,所以还是拒绝了詹妮弗。 说实话,她现在回想去年6月结束第二个学年时,都感觉恍如隔世——大概是拍一次泰坦尼克号,累得足以让人折寿十年。但她的导师让她迅速找回了上学的感觉,毕竟讨论会上导师严厉的目光砸下来的时候,可不管你过去一年是不是忙着拍了几部预算上亿的电影。 好在她的生日是个星期天,她昨晚潦草地赶完了一篇短小的论,今天上午就打算看看好了——然后就听到艾莫琳和海伦娜都要来的消息,凯瑟琳颇为吃惊。 “我当然很希望她们能来,但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了?尤其是艾莫琳,要坐那么久的飞机呢。”凯瑟琳问莱昂纳多。 莱昂纳多面不改色地编谎:“反正下个月她们也要来伦敦,为什么不早点过来玩呢,而且艾莫琳已经几年没休年假了,正好攒在一起休完,海伦娜之前也从来没来过英国。正好碰上你的生日,就都过来了,这没什么的。” 凯瑟琳怀疑地盯着他,总觉得他又要搞点什么生日恶作剧之类的——鉴于他的助理柯妮今天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脸如梦如幻的表情,被莱昂戳了一下才恢复过来,但她这次实在猜不到他想做什么。 杰奎琳拎着一个轻巧的礼品袋进来,打断了凯瑟琳的疑惑(莱昂纳多暗暗松了一口气)。杰奎琳微笑着交给凯瑟琳说:“生日快乐,凯茜,这是送给你和这两只宝贝猫咪的。” 凯瑟琳打开一看,是一枚仿泰勒那枚漫游者样式的珍珠胸针和一对样式活泼的领结——一个金色,一个白色,看上去和ke与leia非常相配。凯瑟琳很喜欢这份礼物,于是立刻就拿起金色的领结,把它仔细戴在ke的脖子上,虽然这只猫蜷在躺椅上呼呼大睡,根本没被这个动静弄醒。 凯瑟琳左右四顾,却没发现另一只猫去了哪里。 “leia呢,柯妮,你看见她了吗,是不是又跑楼上去玩了?我没关门,得上去看看——它可不能再把我的发夹咬烂了。”凯瑟琳想起比ke活泼一点的leia,在上次因为搬到新地方后有点紧张的壮举,于是赶紧跑上楼。 一阵微风从打开的窗户外吹进来,只有莱昂纳多打了个寒噤——杰奎琳和柯妮都穿着外套,她们在笑着议论另一只猫是不是真的躲在楼上,完全没什么感觉。而莱昂纳多之前上楼拿东西的时候顺手把外套扔一边了,所以才觉得寒冷。 莱昂纳多下意识地想伸手进兜摸一下那个小盒子,但这才想起,它在他的外套里。 冷汗噌得一下冒了出来,他连滚带爬地冲到楼梯前往上跑,想赶在凯瑟琳之前把外套拿走,这一刻,他思考过的所有安排,这时候都烟消云散了—— “你的老板刚才在发疯吗?”望着莱昂纳多在楼梯口转瞬消失的背影,杰奎琳收回眼神后疑惑地问。 柯妮也懵懂地回答她:“遇上你的老板后,他每天都不太正常,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她兴致勃勃地继续和杰奎琳聊了起来:“你说,莱昂今晚能成吗?我愿意花一百美元赌他能。” ……………… 莱昂纳多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透了。 他刚冲进卧室,就看到凯瑟琳站在床头柜旁边,抱着他的外套
,似乎是想往衣帽架上放——在他的眼睛里,这一刻,世界简直紧张得通通变成了慢镜头动作。 他做了一件蠢事:他直接扑了上去,想从凯瑟琳手里把外套抢回来。由于凯瑟琳背对着他,因此被他狠狠吓了一大跳后,就失去了重心平衡,弄得他们两个一齐栽倒在床上。更不幸的是,由于他的剧烈动作,宝格丽的戒指盒从外套里滚了出来,声音清脆地砸在没有铺地毯的木板上,就落在凯瑟琳的脚边。 惊魂未定的凯瑟琳把趴在她身上的莱昂纳多推开后,她坐起来看到这个盒子,下意识地想把它捡起来,然后立刻被她身边的莱昂纳多又抢了回去。一分钟内被莫名其妙抢了两次的凯瑟琳,已经有点要发脾气的征兆了——而紧张到要爆炸的莱昂纳多进一步干了件更蠢的事,他有点绝望地大声先发制人问道:“你碰我的外套干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凯瑟琳愣了一下,她的表情难得有点委屈,这让莱昂立刻后悔起他刚才的音量,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立刻烟消云散,只能哑口无言地看着凯瑟琳烦躁地对他解释说,“你总是习惯把装了猫零食的外套往床上随便一甩就跑了,leia闻到味道又特别喜欢在上面打滚,弄得你一后背的猫毛,你不是抱怨过几次了吗?刚才它又想扑你的外套,所以我才拿起来想挂衣帽架上,然后你就突然冲过来把我撞倒了——但重点是,你口袋里怎么会有宝格丽的戒指盒?你上周在洛杉矶接到代言了吗?” 莱昂纳多一顿。 他揉了一下脸,叹着气怜爱地看了凯瑟琳几秒,然后有点无助地闷声说:“那你用你聪明的脑袋猜一下,凯茜,我买下它会在今天用来做什么?” “你买的?”凯瑟琳愣了片刻后就呆在了原地。莱昂纳多发誓,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凯瑟琳露出这么傻里傻气的表情。 凯瑟琳语气有点虚弱,仿佛即将魂归天际般地轻声问道:“这真的不是你的恶作剧?那要是,要是……我没翻到,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我原本想放在晚上的蛋糕里,但是……你有洁癖,我觉得还是别这样,所以,所以我还没想好,但晚上总是会给你的。”莱昂纳多结结巴巴,几乎绞尽脑汁地说。 凯瑟琳看上去也很慌乱,她扯开话题说:“这是你看了爱德华和德鲁在《人人都说我爱你》里求婚那段吧,你就不怕我也把戒指吞下去了吗?” “你那么聪明,不会吞下去的……好吧,去年底我去支持埃迪的时候看了这部电影,当时还觉得这是好莱坞陈词滥调的伍迪·艾伦式人工糖精,但是埃迪对我说,在拍摄的时候,他看着那枚海瑞温斯顿的戒指,是真的很想向德鲁——呸呸呸,他们俩后来分开了,这不吉利,不提他们了。我是说,现在你知道了,就不能给我一个准话吗,凯茜,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求婚……所以艾莫琳才会来,我本来想请乔治和佩吉也来——佩吉是我的继母,但我想你和他们不熟,所以还是艾莫琳和海伦娜来了。我还告诉了安妮,以及你的姑妈和表妹,总之……” 莱昂纳多说不下去了,他崩溃地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很想就这么无望地瘫在这里,因为他似乎还是搞砸了。 他紧紧抱住凯瑟琳的腰,可怜巴巴地说:“你现在在犹豫该怎么拒绝我,是吗?” “你已经说了我在犹豫的原因——莱昂,去年底,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婚姻一点兴趣都没有,今年年初你还为这个和我吵架,但现在你突然又……”凯瑟琳的表情看上去也有点崩溃,她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被莱昂纳多压住的裙子,无果后又只好继续低头对瘫在她身边的莱昂纳多说,“你太善变了,我现在实在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更何况,我今天才满19岁。你让我觉得非常不安——现在你就想结婚,那难道明年就要生孩子吗?我不可能答应你的。” 凯瑟琳绿莹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她缩在床头,两条手臂防御性地缠在身前,肢体动作显得相当纠结和紧张,看上去比leia更像一只充满警觉,即将逃跑的猫——如果不是她被莱昂纳多无意间挡住了去路(当然,莱昂纳多觉得自己可能也不是无意,但这时候他要是把凯瑟琳放跑就彻底完了),她大概真的很想逃掉。 莱昂纳多转头瞪着leia这个小东西,这个漂亮的罪魁祸首(leia还在状若无辜地喵喵叫,在凯瑟琳的脚踝上蹭来蹭去,于是凯瑟琳百忙之中还挤出一个笑容抚摸它——他真的完了,凯瑟琳现在对猫都比对他温柔),他破罐子破摔,撒娇一样继续抱着凯瑟琳,拉长声音说:“想法是会变的啊——而且我们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生孩子,我不想要孩子,我知道你现在也是,更何况我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我只是想给彼此一个承诺。” 凯瑟琳为事业这个词缓和了一点脸色,但她还是忍不住讽刺道:“是啊,你自己都还没长大呢。你的想法千变万化,谁知道你会不会又突然不想结?” 看到
凯瑟琳又在努力挣脱他,想把裙子从他的大腿下拽出来然后跑掉,他有点崩溃,但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他该说什么才能挽留她了:“不,凯茜,我为这个已经想了一个多月了。早在去突尼斯前我送卢卡斯到机场那天,我就在宝格丽买了这枚戒指。我已经想好了。” 凯瑟琳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宝贝,你不会说你像格温妮丝一样恐婚吧,这世界上还有你害怕的事吗?”看到他卖的关子有效,莱昂纳多又忍不住又嘴贱了一下。 果然,凯瑟琳翻了个白眼:“拿这个来激将我是没用的,莱昂,我不是为了结婚要死要活的人,但不代表我会随随便便就开始一段婚姻。” “你觉得我们很随便吗?我对你随便吗?”莱昂纳多诚恳地问道,他湛蓝如天空的眼睛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连凯瑟琳都在对视了几秒后忍不住侧过头,回避了他饱含情感的眼神——这也太让人恍惚了,简直像一种魔法。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我就是觉得你还没有成熟到组建一个家庭……”过了一会儿,凯瑟琳小声说,“你上上个月还在潜水的时候差点死掉,昨天还傻到在烟雾报警器下面抽烟,报警声把艾玛吓得冲到我房间以为有人入室抢劫……我承认,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我们也爱着彼此,但我们真的到达了这个阶段吗?你敢说你半年前有一丝一毫结婚的想法吗?我只觉得你是心血来潮又发疯了。” “你说得对,我那时候没有,”莱昂干脆利落地承认,他揽过凯瑟琳抚着她的后颈,和她那双涌动着复杂情绪的绿眸坦然对视,“我可以说实话,那时候我一丝一毫想结婚的兴趣都没有,我把婚姻视作一种扼杀自由的镣铐,但即使是那时候,如果你想,我也愿意去尝试。但现在,连我的想法也改变了。凯瑟琳,如果没有遇见你,我觉得我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会乐于享受我被无数人偏爱所能得到的一切事务,因为在此之前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纵容我,直到遇见了你——是你让我发现,即使是整个世界的纵容,也不如此刻你在我的面前皱一下眉头。我从小见识乔治和艾莫琳草率地结合,在我一岁的时候就分开,虽然我知道他们都无比爱我,但融合在一起的爱和一半一半的相加总是不一样的,他们让我从未曾真切明白什么是稳定的家庭,什么是天长地久,我也从不认为我会期待它。在我十八岁后,只要在路上稍稍停留就会有女孩来搭讪,然后我清楚地知道她们对我除了这张脸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看着乔治和艾莫琳的人生,我以为家庭这个词这辈子都与我无缘,因为我只想要纯粹简单的爱情相处,不想在它里面掺和任何杂质——但现在我终于意识到,那不是杂质,世界上有太多人认可它原来也是有其原因的。也许你觉得我的决定很疯,但我想象不出来我的未来几十年如果没有你会怎么样,光想一想,我才真的要发疯。凯瑟琳,你完全改变了我,而我也爱上了你给我带来的一切全新而美好的改变。” 他继续扣着凯瑟琳的肩膀,轻轻梳理着她因为之前摔在床上而变得乱蓬蓬的金发,然后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还记得去年有一天夜晚我们又被吊在几十米高的船头,那时候已经是秋天,卡梅隆一直不放我们下来,我们又冷又累,你靠着我的肩不说话,绿眼睛在黑夜下一闪一闪,像一双漂亮的萤火虫。我和你开玩笑,说要是我掉下来摔死了,你就把达斯维达的头盔放进我的棺材之后,你搂住我的手臂轻轻给了我一拳,然后望着我的眼睛笑了出来。从那一刻起,我就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组成一个美好的家庭,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爱你,抱着你,和你分享彼此经历的一切喜悦和忧愁。” 莱昂纳多从床上跳了起来,终于不再紧紧压住凯瑟琳的裙子。他握住凯瑟琳的左手,打开那个戒盒,让凯瑟琳看到里面那只被玫瑰花瓣形状的一圈碎钻围绕着的红宝石戒指,几次深呼吸后,最终还是压抑不住声音颤抖地问道:“凯茜,嫁给我好吗?我们会是世界上最快乐,最理解彼此的一对伴侣。” 凯瑟琳的嘴唇轻颤,仿佛舌头发麻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菲丽斯的台词。她想起那一天她坐在牌桌前,紧紧盯着莉莉的眼睛,莉莉深褐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满面笑靥的她,她捏着纸牌,畅快地肆意大笑着说,我只想要现在。 我想要你,想要所有的一切,但只要一个完美的瞬间就够了,我不想要永远,我只要现在,我要每一个现在,我要很多个现在,一直到——我白发苍苍。 也许我可以做到,我总是能做到很多事情,凯瑟琳想。 那我为什么要担心?我们这么爱着彼此,安抚过多少次对方的绝望,就像莉莉和菲丽斯一样,会有一个彼此支撑,彼此相爱,彼此治愈的家。 那一刻,她突兀地感觉到一种含着复杂情绪的眼泪,从眼眶中轻巧落下。 莱昂纳多看到凯瑟琳唇角被点
的朦胧笑意,和泪水一同流淌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这一刻,她眼眶通红,笑容甜蜜,就像好莱坞爱情电影里任何一个因为被求婚而喜极而泣的美丽女孩,让他也无声地明白了她缓和下来的态度,令他仿佛情不自禁地进入了一个轻飘飘的仙境,不知今时今日,不知身在何处,但他此刻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过了一会儿,凯瑟琳终于从迷离的情绪中反应过来,背对着他重重地坐到床上说:“我可以告诉艾莫琳我答应了,但我还要想想再答应你,而且婚期也要我来定好吗?怎么什么都是你来,在一起的时候是你提的,现在订婚又是你——在我真正想办婚礼前,你一句话都不许催!” 显然,在被莱昂纳多的甜言蜜语哄完回过味儿来后,她还是有点不高兴,但同时又充满了喜悦和感慨,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莱昂纳多极力压抑自己翘起的嘴角,心情愉悦到恨不得在原地蹦跳,他抱着她,从额头浅浅吻至嘴角,柔声说:“好,哪怕你想十几年后办婚礼我都同意,一切都听你的,好吗?” “那在艾莫琳来之前,”凯瑟琳不想再去想这个,她把他推到枕头上,笑着揉乱了他的金发,她的手顺着衬衫纽扣一颗颗往下抚摸,“我们现在应该做点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