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遇上这个婴孩的那一刻,既是激起了他感同身受的同情心,亦是仿佛一束极致的光明,照彻他的心灵深处,唤醒了那一抹深藏的良善,所以他毅然决然的收养了这个婴孩,哪怕后来发现他是一个傻子兼残废,亦是从来没有想过丢弃的念头,因为这是他的希望与光明。
好在这个孩子亦是有着极为坚韧的生命力,茁壮成长至今,更是于三年前仿佛开了窍一般,突然清醒了灵智,从此不再是一个傻子。
为此,野狗道人高兴的大醉了三天三夜,于空桑山中高歌狂呼,引得炼血堂中其他人怒骂喝斥不已。
往事如烟,牵绊心绪,他拭了拭眼角似乎要挤出的泪珠,那张怪异的丑脸上满是宠溺与慈祥,他柔声唤道:“承钰,山风清冷,你怎得到外面来了。”
说着,他手持獠牙上前几步,运功催发出一道灰蒙蒙的光圈,挡住迎面吹来的寒风。
“师父,你回来啦。”轮椅上的青年穿着一袭月白衣衫,头上用一柄翠玉簪子扎着一个发髻,他生得眉清目秀,俊雅非凡,只是面色显得异常苍白,仿佛一块纯粹的白玉,没有一丝血色,让人不禁有些心疼和异样,若非他坐在轮椅上,俨然是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
野狗道人看了一眼他膝盖上盖着淡灰色薄毯,又望了望周围,蓦的怒骂道:“是哪个该死的家伙竟敢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出个什么事情,也没了照应,老子回去非得把他抽筋扒皮不可。”
李承钰摇了摇头笑道:“师傅,这回你可错怪人了,非是他们将我带出来的。”
野狗道人闻言一怔,奇道:“是你自己出来的?这山路这般崎岖难行,你自家怎么上来。”
说道这里,忽然怔住,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难以置信与狂喜,他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能驱物了吗?”
李承钰不答,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掌轻轻往上一抬,便见着座下的轮椅蓦的绽放出蒙蒙青光,竟好似一朵青云一般徐徐抬升,离地三尺后,稳稳的悬在空中。
野狗道人见到这一幕,心头狂喜,他扬天大笑,似是畅快至极,笑声回荡在空桑山连绵的山峰之间,来回循荡,经久不绝。
“好!好啊!三年驱物,承钰,你果然是一个修真奇才,上天待我不薄,感谢老天爷!”
他简直比自家突破境界还要欢喜,甚至一向怨天尤人的他,竟是破天荒的对老天爷涌起了几分感激之情,感谢他将李承钰带到了他的身边。
拭了拭眼角再也无法抑制的泪珠,他连忙道:“我要把这事告诉年老大,从此炼血堂中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说着,便要立刻带着李承钰回万蝠洞中,却被李承钰拦下,只见他摇了摇头,说道:“师父不可,眼下堂内鱼龙混杂,乌烟瘴气,年老大此人又是志大才疏,且功行并不足以服众,将此事告知于他,并无益处,反而会激起有心人的针对,到时我们师徒二人处境更是艰难。”
野狗道人闻言,心思也是冷却下来,他并非傻子,只是刚才太过欢喜,一时热血冲脑,又想到这些年里炼血堂内的同门对李承钰的冷嘲热讽和各种贬低,极是不忿,便想着将此事告知,好做一番扬眉吐气。
他点了点头道:“承钰,还是你想的比较周全,这件事情你知我知便好。”
李承钰笑了笑,他的心中早有谋算。
师徒二人又叙说了几句,这才罢了谈兴,双双回到万蝠洞中。
万蝠洞又被称作万蝠古窟,乃是空桑山山阴背阳处的一个半山洞穴,表面看似并不大,然而内里却另有乾坤。
八百年前,魔道巨擘黑心老人选在此处创立炼血堂,又施展大法力,大刀阔斧的开拓修整,作为总坛所在,所以内里极是幽深开阔,而且岔路奇多,陷阱重重,又因在外洞豢养了无数吸血蝙蝠,所以取名万蝠洞。
自打数百年前正魔大战,魔道打败后,此地亦是被正道攻破,犁庭扫穴,一干大小魔头或是授首,或是仓惶逃散,而盛极一时的炼血堂亦是烟流云散,等到黑心老人伤重坐化之后更是后继无人,直至近数十年间,才有以年老大为首的一杆余孽,偷偷回到了空桑山万蝠洞中,秘密经营,企图恢复旧日盛景。
然而时至今日,魔道之中早已形成了以万毒门、鬼王宗、合欢派、长生堂四派为尊的新兴格局,哪里还有炼血堂的生存空间,数十年发展下来,亦不过是大猫小猫三两只,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师徒二人入得洞内,便来到吸血蝙蝠所在的外洞,这里的空间极是开阔高耸,洞顶离着地面有百丈上下,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无数体型硕大,獠牙阔口的黑色蝙蝠,简直看不到岩石的颜色。
这里最初只有魔教弟子豢养的数万吸血蝙蝠,然而自打荒废之后,无人前来打理,数百年来这群蝙蝠自行繁衍不休,时至今日已是不下千万之多,简直可怖。
一想到如此之多的吸血蝙蝠飞出来攻敌,简直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不过年岁太过久远,炼血堂众人早已没法再御使这些蝙蝠,唯有以秘药遮掩气息,方能在此中行走无虞。
此处地面已被蝙蝠粪便所覆盖,日积月累之下,淤积了极厚一层,洞内充斥着恶臭与血腥的气味,让人闻之欲呕。
师徒有秘药在身,并不会引起这些蝙蝠的攻击,便二人御空而行,并不沾染这些污秽。
一路畅通,很快穿过了外洞,来到两条岔路前,只见得其中心处竖着一块六人高的石碑,上面刻着“天道在我”四个血红大字,仔细观看的话,还能从碑上看出一道细微的断纹,显然这巨碑曾被斩断,后重新修复过。
二人并不停留,进入左侧岔道,经过道道嶙峋怪石,突起的奇峰,七转八弯之后,终于来到了一个极其开阔的洞穴,比之外洞要略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