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的是草药染色,才能让多少女子倾倒。若是失去药草染黑发丝,他不过一只浑身雪白的怪物。
童年时,成年人说他不祥,辱骂他,朝他丢腐烂的果子。年幼的他,浑身脏兮兮的,抱头哭泣。一群孩子围着他,说他丑陋无比,是恐怖鬼怪。
天真的孩童们骂的好开怀,笑得好开心。伤害别人,一定是非常舒服的事,否则他们为何停不下戏弄他。
长大成人的他,又为何停不下伤害别人?
“你又胡思乱想了。”张宣惋惜道。
“看你平时挺老实的,倒拿我开玩笑了。”江尚语笑得和煦如春风,虽然虚伪,却很美。
容貌不会随心思变化,假的美丽仍是美,比真实的丑陋好多了。
他用草药改变了发色和肤色,人们对他的态度就变了,爱慕替代了厌恶。这是假的美好,拯救了他的生活。
许多年前,多少人见到他就逃跑,多少人冲他丢石子,多少人编可笑的儿歌羞辱他。他是个怪物,白到与众不同,人们不用同情他。
直到他变美了,人们才接纳他,爱慕他精致的容颜。
可也有例外的,比如那叫莫柯的怪人。莫柯喜欢凝视他,惋惜说:“你不乱动脑筋,才好看。以后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那个莫柯,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自己永远失去他了。
莫柯,我即使动坏脑筋,也有女人男人喜欢我。只有你会告诉我,我的心思影响了容貌。
你真的很笨呐,可为何没有你在身边,我就回到形单影只了。
江尚语心思飘忽,梦回遥远的过往。
张宣易容后的平板样子,重叠着莫柯英俊的容颜,相互交错。依稀朦胧中,莫柯似乎仍在身畔,斜倚凭槛处,豪饮朗笑。
张宣委屈的说:“我没开玩笑。你真心的时候,确实好看。”
江尚语梦回到那一日——莫柯席地而坐,笑声朗朗,道:“尚语,你不动坏心思时,真是漂亮。”
哗——
江尚语起身,道:“我今日有事,你慢慢做弄药。学武之事明日再说吧。”
他不等张宣挽留,施展轻功,一眨眼已远去,丢下张宣一人抓着草环发怔。
他起身离去的一刹那,脑海中没有其他念头,只想躲避有关莫柯的回忆,不再触及那一段往昔。
夜未至,月已凉如水。
他与莫柯过往有多美好,忆起时就有多痛楚。
夜悄然靠近,夕阳斜照,白鸟翻飞。
军营的草木稀疏萧瑟,荆棘丛生。
张宣践踏枯叶,咯吱咯吱响不停。他一路行来,好像能看见常乐卿在抛石子玩。
常乐卿内力尽失,却改不掉骨子里的好动,白日里喜欢坐在树下,向着对面的小坑丢石子。
他这样好动有趣的性子,真不知上战场是个什么样子。
惆怅之间,张宣远远瞧见他们的小木屋。
房内没有点灯,黑黝黝的很宁静。
张宣纳闷了,平常夜间,小木屋总是亮堂堂的。
常乐卿喜欢挑灯写信,弄得满地是废纸团。
地上的纸团,是他写信写到无聊时,随手涂鸦的。画面上,有时是懒洋洋的猫咪,有时是一株含苞的莲花。
他画的不够好,倒是自得其乐,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哼歌,调子跑到皇城还能拐弯南下,绝对的惊悚,却又是濯濯精神的。
张宣捡起纸团的同时,总忍不住跟着他哼歌。管它什么调子,重要的是唱得舒服。
今夜,房内极其安静,地面光洁如镜,太反常了。
张宣怀揣编织的草药手链,焦急地跨入屋子。
“乐卿,乐卿?”张宣呼唤常乐卿,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不对呀,常乐卿是警惕的人,即使睡着了,听到我的话也该醒了。
“乐卿,你在的话,应我一下。”张宣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