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微微一愣,他联想到马上李闯要攻打洛阳。
因此说道:“自古开国立朝,皆是以农业为本,商业为末。重农抑商是历朝历代的做法。明朝也不例外,明朝在各个朝代中却更为严重,朱洪武开创明朝二百多年江山。到而今分封无数大小藩王,已经成了积弊。那些藩王,郡主垄断了大量的土地资源。”
李岩看着李闯三人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说道:“另外他们手下的田庄头子和恶仆们更是替他们霸占了无数的田产。尤其是以洛阳福王最甚,原来统计他本有四万公顷土地,现在看来,在河南,山东,湖广等地,已经霸占的良田不计其数。”
“而朝廷上那些公公,大臣,勋贵更是兼并了无数的土地,导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吃不饱穿不暖,卖儿卖女。很多人被迫走上了造反的道路。而无道的朝廷根本就不会将实情告诉坐在金銮殿上的崇祯帝,崇祯也只会按着大臣的意思加派各种苛捐杂税加重农民的负担。”
李闯和宋献策、牛金星三人不住地点头。
宋献策接话说道:“自万历皇帝的首辅大臣张居正实施一条鞭法,各种赋税、徭役皆用银钱出,可惜农民的各种苛捐杂税实在繁重,借了各种高利贷,导致被迫售卖土地。然而土地卖了,各种税却丝毫未减。哎,说出来都是笑话。”
牛金星在一旁也说道:“自古以来,各个朝廷由盛转衰,都是因为土地兼并严重,农民背井离乡,路死荒野。可是却没有一个好办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李闯站起身来,想了一阵说道:“如果我们打下了江山,即使封王封侯,也绝不分封巨量的土地。也严禁买卖土地,依我看要规定将土地宣布为全民所有,让农民有所有权和承租权,而无买卖权,这样那些资本雄厚的大地主们就没法子垄断土地了。另外也要轻徭薄赋,减轻农民的负担,此外我们要大力发展工商业,扩展开外市场,也要和洋人做生意。”
李岩眉头紧锁,似乎被触动。
他听说李闯养了两个红毛洋人,却没有见过。
但是他毕竟是拥有和管理过开封城酱菜园的老板,算起来他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李岩想了一阵说道:“闯王,你的想法真的很超前,令岩十分佩服,我没有见过红毛国的人,但是我听说他们对于器物一道有很深的研究?以后我们也要跟他们做生意吗?”
“不错,他们造的大炮成功率和炸膛情况都比我们的土炮好很多。只不过最让我恼火的是他们不肯教授真正的技艺。”
李岩点了点头。
继续说道:“按理说我听说宋应星写的《天工开物》已经十分先进,看来红毛国人也不是一无是处。有机会我也阅览下这本。跟宋应星和洋人交流交流。不过有了《天工开物》,说明我们有了萌芽,这更有利于我们向前拓进。”
李闯一听李岩连资本主义萌芽都能看得出来。
不得不十分佩服。
几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李双喜再一次进来。奏报道:“闯王,洛阳城来了一伙人,说是要给我们一些情报。”
李闯看向牛金星三人。
这才朗声说道:“几位,咱们出去听听吧,老百姓的声音还是要多多听一些的。”
说完,带着三人径直走了出去,在县衙的门口,那些农民的代表中的三人走上前来,给李闯叩了三个头。
李闯问了三人的名字。
为首的一人名叫贝海信,他跪倒在李闯的面前,哭诉道:“闯王,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你来了。”
李闯拉着贝海信起来,说道“老哥,不必如此,起来说话,有何冤屈,我一定为你们作主。”
贝海信讲道:“闯王,连洛阳小儿都在讲着你的好,你真是我们老百姓的大救星啊。我爹原本是一位教的先生,可是因为福王府要扩建,因此将我爹也抓去做劳力,我爹本就身子弱,吃不了那苦,几天就病了,可是那监工以为我爹偷懒,将我爹暴打一顿,后来我爹就……就死在了劳工房内,这名监工怕事情闹大,就把……我爹给……”
说到这里,贝海信已经泣不成声。
“说下去。”李闯也为之动容道。
“他派人把我爹给埋在了王府的地基下面。”
贝海信越说越伤心。
李闯咬牙恨恨地骂道:“他妈的,这些狗仗人势的狗东西。我打进洛阳,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贝海信接着说道:“后来他们在王府的假山上发现了一首反诗,反诬告说我爹躲进了山里,造了反。但是却无凭无据,经过我爹生前的字迹比对,也确实不是我爹所写。后来借此勒索我家王府附近的宅院。导致我们就有家不能回。”
一旁的宋献策听后说道:“这件事我也听说过,当时我正在洛阳卖卜问卦。只不过那首打油诗我忘记了。”
李岩冥思想了一阵突然说道:“那首打油诗是这样写的—
福王府邸一修补,惊得小儿半夜哭。
白浆满地血满墙,万千子民化枯骨。
河洛百姓尽带孝,地狱门前诅咒汝。”
李岩说完,满脸的哀伤神色,又说道:“不仅写了这首打油诗,还有一对血手印。”
李闯更是怒不可遏,他单手握拳,几乎能听到骨头的嘎嘣声。
他冷笑道:“这个福王作威作福惯了,等抓到了他,我倒是要好好审一审他。”
贝海信听到李闯能够跟他感同身受。
将眼泪擦去,止住了哭声说道:“这首打油诗可是说出了我们的心酸,可惜我妹妹后来也被抓进了王府,被那些王庄管家糟蹋致死。后来我走街串巷卖些鞋袜之类的日用品。有一天,一名福王府的管家将我叫去,将我的东西全都留了下来,说是给下人用,就丢给我一个铜板。”
“我不服气,那管家就叫来恶仆将我暴打一顿,又放狼狗咬我。我提着木棍打死了一只凶狠的狼狗。那管家竟然说我打死了他的儿子。哎,人不如狗的时代,他让我去给狗披麻戴孝。我只得隐忍。忍痛了解了此事。”
说到这里,贝海信指着一旁的大哥贝海昌说道:“他是我同宗的大哥,也是一名秀才,原本在府衙做伴当,因为替我说了一句话,就得罪了那名管家,后来受到了连累,连教也不让了。实在无法糊口,饿死了一个女儿,幸亏邻居们接济,才得以存活。”
说完一旁的贝海昌也点了点头,二人相拥而泣。
李闯眼中含着愤怒,他叹道:“这不就是白居易的卖炭翁真实写照嘛,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啊。这些东西能抵消炭的价值吗。这就是赤略略的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