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姑娘哭的稀里哗啦的,少年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强自镇定后,萧克道:“没有~有,我不是故意凶你的。”少年面红耳赤,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小姑娘。 谁知,小姑娘听了,眼泪非但没有停止,甚至,她哭的比原来还要伤心。 月华如练,泪珠晶莹,不知怎的,见此一幕,少年胸腔下冷硬的心,莫名的开始软化。 小姑娘身后的房间,烛火分明,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周尧和白小芜不可能没听到,既然听到了,却不作为,由此可知,他们的态度。 院里,十分安静。不管他们带他回来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周尧和白小芜是真心待他的,而现在,世上总有一处为他遮风避雨的地方,不是吗?萧克。 想通其中的关节后,少年,终于不再倔强,见小姑娘还在哭泣,萧克只好乖乖低头,认命地开始哄人,他温声笑道:“小妹妹,对不起,是哥哥不好,我有饴糖,请你吃,好不好?”如此,少年冷漠的脸,如初春山顶上融化的冰雪,层层剥落。 虽然是第一次哄人,萧克却十分耐心、细致,为了表明他致歉的诚意,很快,他就从怀中取出一颗被红色糖纸包裹的饴糖,并小心翼翼把它放到周暖的手心。 红色糖纸,非常精致,爱吃的小姑娘一下就被它吸引住了,周暖面上梨花带雨,眼里却全是憧憬之色。“阿克~克哥哥~真的吗?”哽咽着说完,小姑娘没再哭了。 见她不哭,萧克如释重负,他缓缓点头,笑着说:“当然,只是,你吃的时候,不能哭,不能说话,不然,糖会粘住嘴巴,就变得不好吃了。” 萧克话音刚落,心急的小姑娘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她立即喜气洋洋地抹去眼泪,高兴地拿起糖果,并重重应下。“嗯,我不会说的,谢谢阿克哥哥~”说完,她“咯吱”“咯吱”欢快地笑了起来。 月光下,只见一颗不大不小的饴糖,正璀璨夺目。萧克想,或许,这颗糖正如他一般,从今夜开始,将迎来全新的人生。 “软软,甜吗?”最珍惜的东西,突然送给了别人,这一刻,萧克固然不舍,但也没什么不好,他轻轻微笑道。 糖果入口即化,很是美味,于是,心满意足的周暖,中气十足地回答道。“嗯,很甜!”不一会儿,她突然想起,刚才阿克哥哥说过,吃糖的时候,不能说话,不然糖会变得不好吃。 于是,小姑娘立即惊恐地捂上嘴巴,不再说话,小姑娘一番动作,实乃纯真可爱,天真无邪,蓦地,少年平静的心扉,狠狠一动。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一幕,直到很多年后,都依然是萧克记忆中,永不褪色的仕女画,因为有些人,只要你错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属于你。 因着此事,周暖后来吃糖,从来都不说话,而庄内,许多熟悉二人的人,也会经常以此取笑周暖,宋真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周暖经常想,糖,必定是甜的,不管吃糖的人,如何说,怎么说,只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十八岁,萧克曾向浩渺天地、壮丽山河,以及他最敬重的人——宋真起誓,此生,绝不负软软,只可惜~人不遂人愿,是他,对不住周暖。 萧克至今记得,周尧夫妇将他带回家后不久,一日,他们突然找到自己。“阿克,怎么样?在这里生活,还习惯吗?”白夫人温声细语,言辞和善,对萧克而言,她是一位很亲切的长辈。 于是,萧克恭敬回道:“多谢周伯母关心,我很好。”今日,他们特意抽出时间来看他,他猜测,他们应该有事找他。 少年神情肃穆,字圆腔正,十分见外,看着萧克这般模样,白小芜很是心疼。“阿克,在周家,你不必如此拘束,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跟我们说,说实话,我们带你回来,不为别的,以后,你大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周尧亦颔首称是。 如果萧克没记错的话,他们的儿子失踪了,带他回来,难道不是为了~入赘?一时之间,萧克有些意外,所以,他直接开口了。“伯父、伯母,克儿有些不明白,您们的意思是?” 竟然猜错了,难道?他们不想要他了,想到这里,萧克霎时身子一抖,脸色逐渐发白,他被即将到来的命运击败了。 夫妇俩见此,对视一眼后,明白萧克肯定想岔了,于是,周尧立即上前,走到萧克面前,他略带歉意道。“阿克,不瞒你说,起先,我们见你根骨不错,想收你为徒,但一番思虑之后,认为不妥。” 听完,萧克脑袋一空,他神情恍惚地看着周尧夫妇,他们,真的不要自己了?一旁的白小芜见萧克面色不佳,于是,责怪的眼神,立即扫向周尧。 于是,周尧立即解释道:“阿克,近来庄内传言,你不日将入赘周家,彼时我和你
伯母听了,皆十分震惊,且流言甚嚣尘上,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但说实在的,我们绝无此意。”男子眼里竭尽诚意,不似作伪。 入赘?突然,小姑娘粉红色的身影,从少年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经意间,萧克的脸色变得通红,他紧张的有些结巴道。“不~不是我。” 周尧当然知道,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我知道不是你,正因如此,我才放弃收你为徒,一来是不想委屈你,二来我们想让你自己做出选择。”周尧希望少年能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他们不会丢下自己?也不会勉强自己?这样的结果,令萧克大吃一惊,甚至,不敢置信,但周尧夫妇面色平静,完全不像在说谎,而且,他们何必骗他。“伯父,伯母,真的吗?” 少年面色稍霁,脸上终于露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抹笑容,萧克欢喜开怀的模样,霎时感染了周尧夫妇,顿觉这样做,是对的。“当然了,阿克,怎么样?想好了吗?” 经历一番思想斗争后,萧克向周尧夫妇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伯父、伯母,很感激你们对我的栽培之意,但请恕克儿无礼,不能接受。”萧克的拒绝直截了当,毫不拖泥带水。 说完,少年呼吸一滞,他们会答应自己吗?会不会勃然大怒呢?萧克站在原地,紧张地等着他们的回答,不知等了多久,他听到周尧说:“既然如此,阿克,宋兄,或愿为人师,你且试试。” 周尧言辞恳切,态度和蔼,不仅没有发怒,且友善地为萧克指明了前路,另一边,白小芜亦深表赞同。“阿克,若你愿意,以后,你便是周家的一份子,软软的哥哥了。” 这样的结果,令萧克感动不已,他从未想过,周伯父、伯母竟如此宽宏大度,直到这一刻,他才对周家有了真实的归属感。“谢伯父、伯母,萧克此生,无以为报。” 少年眼眶渐渐湿润,回想曾经,他虽混迹江湖多年,但面对的人,多是市井之徒,素日不说欺负,打骂乃家常便饭,而达官贵人就更别提了,伪善施舍,实则冷漠无情,真正像周尧夫妇这般宽厚待他的,寥寥无几,所以,他很幸运。 起初,跟周尧回府,萧克也曾怀疑过,不安过,甚至进府后,府内众多仆人理所当然,把他当作未来入赘周家的郎婿,显然这与他进府的初衷背道而驰,因此,他才拒绝了周尧,选择宋真。 周尧和白小芜的成全,少年感激不尽,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周尧夫妇是发自肺腑的尊重他的选择,而非推卸或逃避,针对此,萧克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他要去报仇。 实际上,自萧克记事起,他身负血海深仇这件事,就从没在他脑海中消失过,所以,学得武艺,除掉仇家,为至亲报仇,是他目前活着的唯一目标。 至于周暖,萧克不敢去想,因为他怕自己没命活着回来,而且,一个注定离开的人,怎么配得上周伯父、伯母的女儿。 不久,庄内人人尽知,萧克拜宋真为师的事,流言不攻自破。当时,少年以为,只要这样,他和她,就能各奔前程,相安无事,但世事难料,他还是伤了她。 萧克拜师后大约半年,白小芜因病去世,又三年,周伯父也去世了,从那之后,周暖再也不是灵剑山庄的少庄主了,更令人痛心的是,他亲眼目睹他心爱的姑娘,失去依靠后,瞬间长大成人的模样。 因着种种,他跟随师父离开了周家,在外创立基业,后来,小姑娘也来了,他们在师父的见证下,定下一世之约,只可惜,他失约了。 订婚之后,他们约定,一年后,在锦州完婚,彼时,小姑娘以为能嫁得如意郎君,还满心欢喜的在锦州等他,但她最终等来的,不是萧克,而是另一个人。 最终,嫁衣不嫁,姑娘出走,郎君,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