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林凝素在闺阁之中任性玩闹,无论发生什么大事,都有父母替她挡着,所以不论朝堂中有什么尔虞我诈,她总觉得如隔雾纱,未曾真切地到她头上。
无非是昔日太子孟桓落败,林砚作为新帝登基,短短几字而已。
但今日亲眼瞧见方才之景,林凝素才知这短短一语中,有多少明争暗斗和你死我活。
孟桓问她有没有瞧见什么害怕的…
刀剑无眼,她一个未曾经历过的女儿家怎能不怕呢。可在瞧见孟桓方才的举动之后,才知黄眉军算什么?
林凝素抬眼,看向自己眼前的那只带着白玉扳指的手。
她搭上这只手起身,直接呜咽出声,哭着说道:“太子殿下,清清受伤了…我害怕…”
“哥哥在哪?他有没有受伤…”热泪自颊侧滑过,半真半假,她这眼泪也确实是自发而落的。
孟桓扶她起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凝素的反应,随后安慰道:“别怕,你哥哥没事,我会护着你们。”
林凝素擦拭着眼泪,暗自想着,如果自己方才迟疑一瞬,林家的大姑娘是否会就此死在黄眉军的诛杀中,众人也许会惋惜,却不会怀疑。
还没等来下一拨黄眉军的到来,悬着孟国畿辅军帅旗的大军进入林中,原本被黄眉军打得七零八落的士兵见有援军,士气高涨,形成内外夹击之势,将之前作乱的的黄眉军一举歼灭。
林相见自己女儿哭得满面泪痕,身上还沾染有血迹,慌忙下马,见了孟桓甚至都没见礼。
“素素,伤哪了?”
“父亲…”林凝素扑进林业笙怀中,泪水止不住。
“我没受伤,阮姑娘受伤了。”林凝素擦拭着泪水,说道。
林业笙叹了一口气,这可就棘手了,带着阮将军的女儿本就未经那人许可,如今又受了伤,且就让圣上去烦恼吧。
“赶快带回去医治疗!”
“你兄长去哪了?”林业笙忽然问道。
听闻此问,林凝素突然想到什么,快步来到林砚身旁。乌蚩仍然守在林砚身边,面色冷峻,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你是谁?”林凝素用眼神示意这人赶快离开,可乌蚩像是没看到一般,原地动也不动。
乌蚩可是将那陈云举剑的模样全看在眼中,若是日后孟桓不放心,将他灭了口便不好办了。
“素素,怎么了?”林业笙见林砚歪倒在地上,连忙让人将其扶起。
还没等林业笙对乌蚩进一步发落,林砚便醒了过来,他声线略有嘶哑,说道:“父亲,我险些死于黄眉军之手,是这人救了我。”
林业笙点点头,便也没再管。乌蚩这人,虽有荆苗血统,却与中原人无异,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跟随着父亲来到长邺的州府后,林凝素心中担忧着阮清,却没办法立刻去瞧瞧。因为她一直守在林砚的房外。
这人寒毒发作,父亲肯定心中有数。上个月的药已经延迟了一个还未饮下,再拖下去只会让症状愈发严重。
果不其然,归来后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林相亲自带着人熬煮了汤药过来。身后的小侍端着两碗药,一碗是补药,一碗则是寒毒。
他面色凝重,揣着心思差点没见到守在门口的林凝素。
“素素?你怎么在这…”林业笙摇摇头,无奈地说,“若是担心你哥哥便进去吧,为父又不是不许你们见面。”
在林凝素十五岁及笄后,他便嘱托过女儿少缠着林砚,毕竟不是亲兄妹,该避嫌一二。但总也管不住林凝素这个任性的脾气,也就作罢,没成想自上回落水,林凝素反而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不,父亲,我不是来看哥哥的。”林凝素看着林业笙身后的药碗,欲言又止。
“父亲,一定要喝那药吗…”林凝素说道。
这话一出,林业笙先是惊诧,随后便拉着她来到耳房避人处,问道:“老实告诉为父,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林凝素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劝道:“父亲,哥哥真的不能再喝那药了。我知道您是身不由己,但您就那么肯定太子殿下最后会登基,能保林氏长久不衰?”
她字句恳切,神色悲戚,恍惚间竟让林业笙怀疑这是否真是自己那个只知玩闹的女儿。
林业笙闭着眼,随后道:“素素,我不管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一定不能透露给其他人。这些事情你不要管,爹爹自会处理好。”
“父亲…父亲…”林凝素眼看着父亲将要去给林砚送去毒药,却阻止不了,赌气道,“给我吧!我去端给他。”
林业笙自然是信不过她的,也想跟着进入房内,却被林凝素“砰”地一声隔在门外。
她低声说道:“父亲放心,我知这药性,自会一滴不落地喂给他。”
话毕,林凝素看向软榻上侧卧的林砚,这人双眸微阂,不知安睡与否。
“哥哥,你的药。”
这药汁不似寻常草木一类带有鲜香,只是单纯的苦涩,未入口便能自鼻腔中感受到这种涩意…
趁着这人未睁眼,林凝素用自己的帕子浸了一些药汁,不动声色地收回袖口中。
她来到林砚身边,见这人口唇发白,是冷意已深入骨髓的迹象。
“哥哥,醒醒…”再不喝,会更加严重。
林砚缓缓睁开眼,他的目光在林凝素身上绕了一圈,在那碗汤药上短暂停留,随后轻笑着道:“凝素,箭术大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