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朱伊作为名载玉牒,又有封号的公主,身份比谢映要高。
这个时候,为了表达她的不满和不屑,她可以朝对方抬起下巴,轻嘁一声再别开脸。可她真的不敢。
皇帝从兄长手里接掌江山时,就已经面临强枝弱本,诸藩雄峙的局面。
当朝有九位藩王,魏州谢家屈一指,其次是靖州与雍州。这三藩皆是外戚,有从龙之功。
所有藩王都在观望谢家的动向。且谁都知道,魏宁王谢崇颖近年来越沉迷女色,魏州军政大权早就握在世子谢映手里,因此,谢映的态度就很关键了。哪怕他只是表面敬着天家威严,也能叫朝廷不那么紧迫。
否则,哪能叫皇帝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娇宠”呢?
朱伊知道,无论为了母妃七弟,还是为了她未来夫家着想,她都得罪不起谢映。于是朱伊调整表情,朝他露出一个端庄的微笑。
正要移开眼,朱伊居然看到谢映也扯了扯唇角,回给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谢映笑的时候,眼尾微挑,天生一股柔和多情的风流景韵。如果眼神不是那么冷沉慑人,真叫人心肝乱颤。朱伊赶紧低下头。
皇帝突然道了一句:“禧贞近来瘦了。”
随着这句话,殿上所有人都看向了朱伊。朱伊一怔,收回正要夹菜的筷子。
太子妃的目光尤其复杂,这两年来,朱伊就像吸的是日月精华的仙女儿般,出落得越冰肌玉骨,朱唇滟眸,后宫的佳丽三千,生生叫这位公主衬成了庸脂俗粉。就连她的哥哥只是进京见过一次,回去就搁不下了。
还有那管绵软的嗓音,纤秾绮丽的身段,因着是公主的身份,不能拿到明面上讨论,但哪个男人的心里头,想的不是将这等尤物抱进帐中肆意把玩怜爱。也难怪太子舍不得让她嫁到宫外头去,准备留着自己登基后受用呢。
朱黛笑着道:“有吗?我看禧贞姐姐一年到头都差不多啊。”
皇帝历来纵容朱黛,对她插话也不恼,只道:“禧贞爱吃花酿鲥鱼,把朕这一碟给她。”
皇帝甚少有赐食的举动,朱伊也是逢头一遭,立即道:“谢父皇。”
这可是谢映的洗尘宴,皇帝却特特提及朱伊。有心的人难免会思索这背后的涵义,接着就食不知味了。
彤贵妃含笑看一眼皇后,又看看朱伊。她在这个外甥女身上花的心血可不少,自然要用她换回最好的臂助。
皇帝和彤贵妃都喜爱歌舞,两人有时还会亲自谱曲编舞,教坊司为迎合皇帝,也是挖空心思推陈出新,时下宫廷舞的水准,高得难得一见。
皇后见皇帝与彤贵妃眉来眼去,沉着脸先行离席了。
皇后能走,其他人可不能走。皇帝就爱看一大家人和乐融融。不过,到外边儿透透风再回去还是可以的。
朱伊坐了会儿,感觉身上不对劲,去了趟净室,果然是葵水来了,裙子都弄脏了一小块。
她打耿绿去与彤贵妃说一声,带着绵风急急离开。
刚绕出颐正殿的园子,正要拐上通往后寝苑的路,绵风眼尖道:“公主,那边是四殿下过来了。”
朱修策那个花丛浪子,朱伊一听,赶紧与绵风躲到假山后头。这座假山背后还有个人高的洞,朱伊刚迈过去几步,脚下就滞了滞。
谢映?
对方神色也有一瞬异样。
谢映站在外头,假山的洞子不深,有绿色绣兰花纹的衣裙一闪而过——这是被她撞上了什么?
朱伊回想了一下,今天谁穿着绿衣裳。朱菁的身影一下就出现在她脑子里。
朱菁排行老五,比朱伊刚好小一岁,也是个美人。她左眼下有一颗小巧殷红泪痣,溜肩细腰,常年爱穿宽大飘逸的淡绿宫裳,仿佛风中柳影。
谢映和朱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