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见马车驶了许久尚未到,又见夏青蝉满面忧思沉默不语,轻轻掀起车窗帘子看去:马车已驶到城外,梁州城富丽气象消失不见,前面一座小山,树木萧瑟,山脚一个小小村庄,村庄外面一片银光闪烁,是一片大湖。
夏青蝉吩咐车夫驶到山脚,两人下了马车,张锦让车夫在山下凉亭等待,两人各提了一个食盒,走上山路。
张锦见这山路乃是整石铺成,又宽又平,诧异道:“这么一个小山村,何用修这样一条齐整山路?”
夏青蝉笑道:“你决猜不到:这路乃是我爹爹出资修的。”
张锦恍然大悟,说道:“是了,想是夏家祖坟便在这山中。”
夏青蝉摇摇头道:“夏家在城南另有墓地,只是我双……我母亲葬在这里。”
她低声道:“母亲生我时难产而亡,我可从未见过她。”幽幽叹一口气,又道:“我听家中老仆说,爹爹当时悲伤难抑,不许人将我母亲下葬。”
又道:“那时我祖父祖母已故去,外祖家不仅远在姑苏,与我父母也早就断了往来,再加上我爹爹向来不听人劝,家下人等真是手足无措。
后来还是陆管事想起爹爹母亲都与青莲寺主持要好,亲自将她请来家中规劝,这才劝得爹爹将母亲葬在了青莲寺后园。
从此后我家每年在母亲忌日、我生日那一日来这寺中散福,我从小极是熟悉这里的。你瞧,就在前面。”
张锦抬眼,果见林中一角飞檐透出,檐端悬有铃铎,微风吹过,铃音清脆,更显山中幽静。
路径突转,小小一间禅寺出现在眼前,张锦见匾额只是寻常松木,没有别的装饰,上面黑墨写着三个大字“青莲寺”,她不懂法,只觉这三个字看着极潇洒飘逸。
夏青蝉道:“这寺名还是我爹爹写的呢。”
两人驻足,抬头看了片刻,轻轻推门进去,院宇安静,大殿中有女尼正在佛前给长明灯添油。
女尼听见开门声,仍慢慢将油添完才转过身来,夏青蝉叫道:“慧明师太!”语调哽咽,面上带了委屈之色。
张锦从未见她如此过,愣了一愣。
那慧明师太笑道:“夏姑娘来了。”
她面容语调皆平和淡然,只眼中透出神采来。
夏青蝉向她走去,慧明将油瓶放下,接过夏青蝉手中食盒,柔声道:“来吧,去见主持。”
她对张锦也点点头,张锦立时也跟上前来,三人走出大殿,穿过前院西墙一个月洞门,面前出现一排小小厢房,慧明推开了其中一间。
窗下长榻上放着一张小小矮桌,桌上放着个小陶制火炉,炉上小水壶微微冒着热气,慧音见三人进来,笑道:“来得正好,水快开了。”
她上下打量了夏青蝉几眼,见她显然无恙,面上微微浮出笑意,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
张锦见这尼姑长得极是娴静美貌,心想这样的美人为何出家?又见这尼姑倒水的双手微微颤抖,心想这师太乍见蝉儿,明明激动开心,怎的不表达出来?
是了,想是修行的人要节制感情。
那尼姑似是猜到她心思,看了她一眼,张锦见她眼神平静坦然,又充满温柔理解,心中对她好感大起,觉得自己不管做下什么错事,这位师太一定都能原宥。
慧音师太亲自泡了四杯清茶,四人各自坐下,安静喝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