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叶落,慕凉浅从外面捡回来一叶漂亮的火红枫叶,放在折画馆后的玻璃房里,坐下来说道:“又是秋天了,妈,生日快乐。”
“南沉在隔壁租了门市,要开舞馆,估计以后,你们也能听到隔壁的音乐了。”
“还有,这是南沉早上新做的桂花糕,从前你们最喜欢吃了,他做了好多次,就这次吃起来还挺好的。”
“虽然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究竟喜不喜欢他,但是他就好像长在了我的世界里,没有他,总是空落落的,明明他很像个透明人,而且还是个钢铁直男,这半年才分清楚了珍珠和波霸的区别,还能勉强分别出口红色号了。”
“还有……”
“今天是厉焓死刑的日子。”
慕凉浅平和的眼眸渐渐凝起秋霜,透过那块青石碑,后面,暗红色的曼珠沙华还不曾凋谢,它们像一团一团红云一般绵延不绝,似乎融进了后面黑色的玻璃,延伸出了一条无尽的黄泉路……
那条路上,若隐若现过很多画面,很多年前,那个时候的天还是很蓝,很清透,每天放学的路上,他会陪在她身边讲冷笑话,而且还总是偷偷塞给她糖和零食。
她记得初中的时候,她过生日,收到了他攒了一年零花钱买下来的一套迪士尼公主手办,虽然她没有那么喜欢那些粉嫩的小公主,但是还是很开心。
她也记得高一那年,学校举办了一场篮球赛,那么多穿着同样球衣的男孩子,她一眼就能认出来他,那个时候他个子就很高了,头发是清清爽爽的短发,露着额头,松松垮垮的球衣,高高瘦瘦的十分潇洒,腿也很长,弹跳力也很好,那一场他带着队员赢了比赛,也赢得了所有女孩的欢心,后来他进了篮球队,每一场比赛都有女孩子送水送花送情,然而他都拒绝了。
她还记得在高中毕业晚会那天,他拿着最后一场篮球比赛的冠军奖杯,站在操场讲台上,对着全校师生和她表白。
她也记得上了大学,他在离食堂最近的医学系实验楼上课,中午放学总是第一个冲去帮自己占座位。
只是后来,他好像就变了,他开始拼命的黏在自己身边,阻止所有男生和自己有接触,整个人也变得神经兮兮的,但凡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他都像发了疯似的打破砂锅问到底,直到大一下半个学期,他因为自己在设计老师的办公室里多待了一个小时,在实验室里生生解刨了一只活兔子。
后来的后来,就都模糊了。
黄泉尽头,彼岸花开,那里黑暗无边无际,那里也同样没有悲欢离合,只有生与死的界限与轮回。
看着那些花,慕凉浅不知想到了那里,忽然叹口气,有些嘲讽的笑了笑道:“算了,都过去了,现在,我会好好活着的,以后也是……”
“笃笃笃——”
墙外有顾南沉敲墙的声音。
“浅浅,我从超市回来了,要不要一起回家吃午饭。”
玻璃房内,慕凉浅小声呢喃:“他每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吃饭了。”
顾南沉接了慕凉浅回家,洗好车厘子,给慕凉浅放到茶几上后,去厨房开始做菜,慕凉浅打开电视,却没什么心思看,厨房渐渐飘出香味,暖暖的,淡淡的,不由得让慕凉浅想起了抓到厉焓那天,云朝欢把自己扑倒在沙发上,悄悄说的那句话……
“浅浅,你不觉得你一直都搞错了么,困住你自己根本不是执念,是你自己啊。”
是她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上了锁么?
或许……云朝欢是对的。
可是她是个编剧啊,这样的台词不是信手拈来么?
慕凉浅自己也经常被这句话搞糊涂,虽然她不喜欢烧脑筋,但是这句话总是时不时的蹦出来。
“浅浅,吃饭了,”顾南沉从厨房出来,看了一眼电视,又看了看慕凉浅,有些迟疑的问道,“浅浅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伊拉克石油问题了?”
慕凉浅被顾南沉一问,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开了电视,不知道拨了什么台,居然看起了新闻资讯。
慕凉浅又默默的关了电视。
看着眼前人神情恍惚,顾南沉这才想起今天的确是个特殊的日子……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们想到的事情全然不一样。
顾南沉觉得他应该转移个话题,拉着慕凉浅到餐桌前坐下说道:“浅浅,我今天做的清蒸鲈鱼,你尝尝,很新鲜的。”
慕凉浅看了看顾南沉眼神有些紧张,一眼便看透他的心思:“我没事,挺好的。”
听着慕凉浅说的义正言辞,顾南沉狐疑的皱皱眉,这句话,他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那一句“同归于尽”,就像是一道刺一样深深插在他心头,他害怕慕凉浅永远都放不下这份执念,也害怕慕凉浅一意孤行,在这最后的节骨眼上,真的去同归于尽。
然而慕凉浅该吃吃,该睡睡,夜里,慕凉浅睡在自己身边,沉沉入睡,连呼吸也格外规律,倒是顾南沉彻底失眠,他看着墙上的钟表,指针渐渐对准了十二点……
今天,过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厉焓这个人了。
慕凉浅也再也不会提起“同归于尽”了,毕竟已经没办法同步了。
就在顾南沉松了一口气时,慕凉浅忽然幽幽转过头来,睁开眼看向顾南沉说道:“要不要,把床头灯关上,有光很难睡着的。”
顾南沉有些纠结,他的确很久很久没有彻底关过灯睡觉了,想起无边黑暗的夜,顾南沉有一瞬间的顾虑,却见慕凉浅迷迷糊糊的翻身起来,二话没说把最后一抹光亮熄灭,卧室内,一下子陷入了黑暗,顾南沉下意识的身体一紧,心里一沉,他已经觉得四周阴风乍起,手边却忽然有另一只手却无意间,轻轻搭上来,一股冰凉刺激着顾南沉的神经,只是却意外的让他放松了下来。
然而身边慕凉浅却早早睡了过去,她只是觉得很累,这么多年,真的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