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若心知无幸,双手掩面。
只听耳边嗤嗤声连响,却不觉身上有何疼痛。
心下好奇,张开指缝一瞧,只见五人长剑疾舞,剑光却皆指向自己身后。
忽觉背后一股大力涌来,黄若身不由己地被抛向半空,身下银光闪闪,已从剑网上飞了过去。
向下一瞥,却见一个毛乎乎的怪物冲了过来,犹如鬼魅,无声无息地穿过了剑网。
黄若才要落地,那怪物却正赶到,利爪在她腰上一托。
这一下力道更大,便似从身下涌起一个大浪,将她轻飘飘地托出了院墙。
黄若未及下坠,便觉右腕一紧,已被那怪物的一只爪子扼住,身子便如风筝一般,足不沾地地被它拖着前行。
抬头看去,见它弯弯的指甲泛着微光,浑身长长的毛发,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黄若叫道:“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掏出米入斗那把匕首,胡乱向那怪物的爪子上刺去。
那爪子如鹰爪一般干枯无肉,又似铁铸一般坚硬无比,匕首丝毫伤不到它。
那怪物轻轻道:“有我在,你谁也不用怕。”声音低沉,一字字地说出来,似乎蕴满了温情。
黄若道:“我怕的就是你!我宁可被他们砍一百、两百剑,也不想让你抓走吃了。”
那怪物喉头里发出了些声音,似是叹息,拖着她向前疾奔。
十几名大小道士舞动长剑,拦阻上来。
那怪物足下毫不停留,另一只利爪随意挥舞,也瞧不清用的什么招式,手爪扫过之处,群道一片哀嚎,纷纷倒地。
只片刻便奔到观门旁,两侧各守着四名年轻道士,各挺长剑,迎面劈来。
那怪物脚下骤然加速,黄若被他拽着,一头长发拖得笔直,从剑刃的缝隙间掠了出去。
忽听“嗤”的一声,一个两寸大小的铁片急速旋转着从那怪物头顶掠过。
那怪物探出爪子来接,哪知那铁片力道甚是古怪,嚓嚓两声,将它两片指甲割断,飘飘忽忽地绕了半个圈,向它后颈急插。
那怪物变招甚快,两指一夹,已将铁片夹住,手指却也被割伤了一点。
它将那铁片放在眼前一瞧,道:“哼,断脊镖!”
随手向后一甩,只听“啊”的一声,正中一名追兵。
黄若心中害怕到了极处,放声大叫:“救命啊。”
道旁忽的人影一闪,窜出一个人来,肩上扛着一头野猪,拦住了山路,喝道:
“哪里来的怪物撒野!”
这人正是米入斗,他受了闻、古二人差遣,去山中打猎。转了半晌,寻到一头野猪,当即追去。那野猪性子暴躁,挺着獠牙便撞。
米入斗身强力壮,不惧这等蛮斗,奋力将猪打死,洗净烤熟,才扛回观中。
走到半路,听得有女子呼救,依稀辨出是黄若的声音,当即挺身而出,拦在路上。
那怪物利爪一挥,米入斗只觉一股巨力如小山般压了过来,连心跳似也被迫得停住了。
他向后踉跄几步,扎稳步子,一手抓住野猪后腿,将那百余斤的大野猪当做锤子,向怪物头顶砸去。
那怪物道:“烤得好香,你是猎户还是厨子?”
骤然飞起一脚,正踏在米入斗胸口,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米入斗向后仰摔。身在空中,望见黄若在眼前一掠而过。那常挂在脸上的顽皮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一双眸子里既惶恐、又绝望。
他才想喊:“黄姑娘,别怕!”身子却坠落下来,后脑正撞在一块石上,登时晕了过去。
那怪物愈奔愈快,黄若只觉山风如利刃般擦面而过,甚是难受,两侧景物飞也似地倒退。
她原本听那怪物口吐人言,还心存几分侥幸,此刻却确然无疑:
“它一定不是人,人哪里能跑得了这么快?”
也不知被拖行了多久, 那怪物忽的停住,将她轻轻放在实地。
黄若四下张望,见自己是在一处甚高的山崖上。群山在脚下层层地铺叠开去,越远越淡,同沉沉暮色融为一片。
那怪物缓缓走到崖边,背对着她,临崖而坐。
黄若这才瞧清他身上披的却不是自身的毛发,而是以一块块碎羊皮连缀而成的长袍。
她瞧了又瞧,辨出他原来是个人,头发胡子指甲,全都极长,也不知多少年没清理过了。
又见他似是全没留意,想要逃跑。才一动弹,便“哎呦”一声,双腿伤处奇痛彻骨。
那人说道:“你若是再乱动,这双腿可就保不住了。”
黄若不敢再动,那人便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黄若忍不住问道:“你抓我来干什么?”
那人凝望远山,轻轻说道:“咱们初见时的情景,隔了这许多年,你竟还记得清清楚楚,可难为你了。”
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