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自嫁与赵吾善后,绣坊与绸缎庄的业务,她也时有接洽。
如今接管虞记绣坊,对虞维音而言,并不难。
除了在招揽客人上推陈出新,她又设计了几枚绮丽特别的步摇,半月不到,绣坊已盈利上千两。
不止虞府上下敬她,在桐城,百姓亦对她褒奖不已。
往昔那些形容她骄纵、愚钝、不学无术的人,再寻不出半个。
除却虞记绣坊,她也在了解永兴绸缎庄的业务往来,段朗如今隔几日,便会进虞府一趟,将庄上的账册交由她过目。
栖芳院中,金菊盛放,轻柔的花蕊在风中轻颤,送来阵阵清香。
翠叶笼罩的桃树已结青实,叶片轻响,一缕碎金般的光满自枝桠洒泄,落在树下安置的石桌石椅上。
象牙白的石桌旁,身着胭脂色流仙裙的美丽女子,目光专注地盯着手中翻开的账册。
她面容似玉石般细腻光滑,凤眸低垂,遮盖一片潋滟的光辉,琼鼻朱唇,神情安宁而带有与生俱来的矜贵。
对面坐着的青衫男子,清朗俊秀,眉眼温润,即便她已默然看了半晌,他面庞也无丝毫不耐,只静静等待着她的开口。
目光偶然一瞥,将女子美好的容颜尽收眼底。
却只一瞬,又偷偷移开双目,心底怦然狂跳,无法按捺胸口涌动的热流。
音音小姐……就如同一幅赏心悦目的仕女图,只一眼,便深深印刻在他脑中,久久无法挥去。
虞维音一心只在账册上,并未发觉他的异常,但段朗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尽数落在院门口的邵漠眼中。
玄衣墨发的男人,眼眸沉如瀚海,隐约闪过几丝寒芒,按剑的双手加重了气力,手背上青筋隐现。
紧抿薄唇,目光瞥见正从夹道走来的杳香,他眸中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姓段的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在夹道拦住一脸愕然的杳香,将一枚木簪递给她,邵漠双手抱臂,面色冷硬。
杳香放下檀木食盒,双手握着木簪,翻来覆去地看。
是普通的桃木做的簪子,该是他亲手做的,簪上刻着几朵写意云纹,线条流畅细致,竟没有丝毫粗糙的质感。
杳香的脸颊渐渐红了,明亮的眼眸立刻涌出醉梦般的甜蜜,闪烁着熠熠光芒,有些讶异地追问:“是段朗让你给我的?”
邵漠面不改色,毫不在意地点头,“嗯。”
这是他从段朗手中窃来的,但他不欲多说。
那青衫男子手握木簪,几乎当宝贝般捧着,那眼神令他极为不悦,想到他要见的人,心底的恼怒更甚,便使了个手段,将他隐于袖口的簪子,夺了出来。
“阿朗……真没想到,阿朗竟会送东西给我……”
杳香依然如梦似幻,紧紧握着那木簪,捂在胸前,唇边浮出羞涩的笑意,“真是个怪人,拒绝了人家,又偷偷送人家簪子……”
前些日子她出门,将虞维音提起婚约的话,说给段朗听。
虽然害羞,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他的意见。
本以为他会点头,却没想到,那温雅的男子竟沉默了许久。就在她几乎窘得想逃开时,才听见他温声说道:“如今说这个,还太早。”
这一句也就算了,如果只是时间的问题,她是可以等的。
无论多久,她都愿意等。
可段朗却在温和凝视她时,又加了一句,令她真如万箭穿心般剧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