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接连几天的秋雨,蔡府外,一辆马车碾过地上的积水停下来,一名五十些许的老者登门拜访,被仆人引领着走进厅房,不久屋里传来说话声,另一边,屋檐下一道人影儿悄悄过来贴在门后倾听,断断续续组成一些能听懂的话。
“......如今洛阳局势混乱,我又常侍董贼左右,将来若被清算,倒是怕连累昭姬......婚约之事怕要提前。”
“令媛,精通音律诗,正是我儿良配......如此,这门婚事确是尽早定下来,只是有一事不明,伯喈兄为何要与那董卓为伍,殊不知这等恶臣迟早众叛亲离...今日早闻,董卓海布捉拿刺客......听闻乃名为曹操者...可想往后如这般慷慨赴死之士,还会更多,到时董卓倾覆,伯喈又如何自处啊......”
“董卓敬老夫,留下来或许还能劝导一番,少造杀孽。”
“......如此也罢,就怕将来那些人不领情而已......”
“不谈这些了,咱们说说昭姬与仲道的婚事吧......早日把良成吉日定下来...”
…..
门后的身影儿捂嘴偷笑,随后蹑手蹑脚的离开,小脚欢快的跑在廊下,转过一扇小门去了后院厢房,嘴里喊着:“姐姐...姐姐...”
前面檐下厢房窗户打开着,雨水滴答滴答在房檐连成珠帘,一袭淡蓝短襦白色碎花长裙的少女一手拿着竹简,目光恬静扫过上面的字迹,手指按上琴弦,似乎明白了竹简上的音律,嘴角化开一个轻盈柔雅的笑容,指尖轻挑,弦发出‘铮’的轻鸣颤音。
此时,急骤的脚步声自窗外响起,一道头上扎着两个小包包的身影,陡然扒在窗外,把少女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谁时,放下竹简,手指在对方小脑门轻轻戳了一下:“......想吓死姐姐啊,没轻没重的。”
“姐姐,我告诉你一件特别的事,想不想听?”女童努力垫着脚,让自己比窗台高一点。
少女轻嚅红唇,“你又去听爹爹和人谈事了,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啊......”但转眼间,她身子微微侧了侧,将脸贴过去,低声道:“到底是什么新鲜事?”
“当然是......”女童小声说了一句,然后陡然大声叫出来:“当然是姐姐要嫁人了啊——”
那边,房中的少女倒是没被吓着,只是脸微红了起来,急得站起身跑出房门一把揪住想要跑开的妹妹,将她转过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嗯!”
女童肯定的点头,指着前院:“爹爹刚刚和卫家的伯伯正说此事,还说尽快要将姐姐嫁出去呢......姐姐,你开不开心啊。”
“.......”
雨滴溅在檐外嫩绿的树叶上,沉默下来的少女缓缓起身拂过漆红的雕柱,秀眉微皱,望过院中绿树间隙里阴沉沉的天空,双唇微微张了张,声音很轻。
“......可姐姐还不想嫁人啊......”
像这样的雨天里,洛阳城内还有一个人心情如雨云般阴霾、惊恐不安。躺下,耳中仿佛能闻到院门被人踹开,捉拿的喊声……
黑夜之中,大雨噼噼啪啪打在屋顶,袁绍再一次从梦中惊醒,自从与董卓闹翻后,整日心里惶恐。他起身披上衣服站在窗前,望着雨帘哗哗落下,想起昨日曹孟德行刺董贼的事情,心中先是怔了片刻,随后越发不安起来,毕竟他二人乃是好友,若万一董卓将屠刀朝向他,该如何是好?
天光晦暗,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咬紧的牙关一松,拳头猛的砸在窗框。
“……不如离去。”
他口中喃喃说着,便是下了决定,不久,天蒙蒙亮时,将朝廷所颁符节挂在东门,淋着大雨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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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天,远在大号山上行走的公孙止一行八百人,出现了一点意外。
火把孤伶伶的在树下烧,大雨冲刷着茂密的树叶,周围大多合着蓑衣躲在树下休息,等待天明,这处荒山野岭很少有人过往,此时公孙止看着布绢上画着的简陋地图,与虚影中的地图对比地形,虽然相似一些地方,但毕竟还是迷路了。
“下次若能碰到他,我一定将他宰了。”高升盘腿坐在地上,气的叫嚷。
“可惜这山上没有人家,不然倒是可以问路。”
公孙止收起地图,看了看林隙后面的天色,灰蒙蒙的一片,大概离天亮还早着,他们一路向南翻山越岭走来,不像草原平地那般轻松,又大多牵着马匹,速度较慢了许多,此时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就在这时候,前方一名狼骑发出哨声,然后呯呯与人交上手了,身影晃动一下,他冲出来叫道:“敌袭——”
原本合眼而寐的八百道身影轰的一下起身结阵,山麓上不便骑马,所以结阵的速度倒是快上不少,那名发出警告的狼骑往回跑,周围响起沙沙沙一片脚步声,上百道火把轰的一下点亮在雨夜里。
更远的地方有更多的人呐喊着朝这边奔来。
“走了这么久…马贼遇上山贼了……呵呵….”公孙止握住刀柄缓缓抽出,发生‘嗡’的声响,火光下,目光锐利的犹如饥饿的狼。
“给这些山贼放放血。”他轻声说道。
周围,弓箭抬起来,就在下一刻,高升突然朝一个方向大喊:“左髭丈八——”
围上来的一众身影当中,一道人影顿了顿,忽然伸手一按,上前的数百名山贼齐齐停了下来,那人取过火把朝这边走了过来,露出全容,浓眉粗犷,唇上左边一撮胡子长的快到了下颔,身形魁梧宽大,另一只手提着短柄大斧。
“真是你…..”高升惊喜的叫了一声,连忙让狼骑放下手中弓箭,“自家人,都是自家人,把弓箭放下。”
被叫做左髭丈八的男人也让身后的山贼放下兵器,随后一把将对方手臂紧紧捏住,“你怎么在这里……几年前,我以为你死了……”
“对方一矛戳偏了,心没碎,就没死成,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高升连忙拉过这位旧识来到公孙止身前,“首领,这是当年黄巾里的好兄弟,自己人差点打起来了。”
公孙止点头,将弯刀收起来,看这大汉:“既然你们是旧识,那么问你,这儿是哪里?”
那叫左髭丈八的山贼头领看了看身旁的光头大汉,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散发凶戾的年轻首领。高升不耐烦的推搡一下他:“赶紧说啊,这是我新拜的首领。”
“这里是黑山军的范围,大号山,往东过去就是于毒首领的地界,不过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干脆与我们一起入伙好了,咱们正缺马呢。”
公孙止皱了皱眉。
“黑山军张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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