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歌不由回头一望,看到在楼梯口碰见的小平头青年——
柳鸣搀扶着一个年龄五十多岁、头发已半白的老爹——那老爹双眼圆睁,目光呆滞而模糊,眼眶里积满了悲凉的泪水,身子瑟瑟发抖,脚步一路摇摇晃晃,要不是被人搀扶着,摇摇欲坠的他,随时都可能一头栽倒过去。
在他后面,跟着一位和他年龄相仿、面容蜡黄的银发妇人——他的老伴——同样由一个短发青年搀扶着,她一直涕泗滂沱和泪流满面的哭诉着她内心的悲怆,那哀其不幸的嚎啕大哭声,像要哭进每一个前来“凑热闹”的围观群众的心里去。
“啊……我可怜的女儿……苍天哪……遭千刀万剐好狠心的畜牲歹徒……畜牲……可恶而狠毒的畜牲……呃呃啊,我的多燕……我可怜的多燕……妈妈来晚了……妈妈来领你回家了……多燕,妈妈对不住你啊……昨天晚上一夜电闪雷鸣不断,大雨瓢泼不停……我和你爸都以为……你在上班处歇息了……谁知你心里一直挂念着妈妈的心脏病犯……可一大清早却传来了这样的噩耗……我可怜孝顺的女儿啊!”
他们一行四人,神色凄凄惨惨戚戚,行色看似匆匆忙忙,但每一步都走得蹒跚而沉重!
这白发人将去送行黑发人的一幕,一下深深刺痛了萧歌,然后这刺痛猛地变成密集的鼓点,一下下又一下下地狠狠敲击在他的心上,很快便撕裂开了一个大血口子……萧歌感觉到那伤口在疼痛的跳动,在挣扎的抽紧,反反复复,喷涌而出的鲜血在往下四面八方奔流。
也有滚烫的灼烧感趁机向他涌来,可是这一刻,他已感觉不到它的滚烫了——其实,萧歌并不知道,那滚烫的灼烧感正借助外界对萧歌灵魂的刺激,在对他的身体进行全方位的改造。
没错,他——
正在脱变,而且必须以这样一种方式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重生,没有这痛苦洗礼的改造和脱变,他的穿越重生只仅仅是幸运,二次生命永远都不可能完整,但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哪怕丝毫!因为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很长哦!
记忆犹新,回忆立竿见影便闻其声,停留了在了昨天夜里记忆犹新的那一时间段上——
“啊,讨厌……流氓……这种天还出来打劫祸害女人……”
“不要……救命啊……”
铁证如山,确凿无疑,其中一个声音,萧歌现在毫不怀疑就是他们善良孝顺的女儿——郑多燕的声音!
某种程度上,他的恐惧,他的惊慌失措,他的麻木不仁,他的无动于衷,也是这起惊天大案——虽然他不是那残忍的罪魁祸首,但却是间接的帮凶,受良心和道德鄙视的帮凶!
他理应受到良心的谴责,而他也发自内心的无法原谅自己,尽管这所有的一切都已他无关,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不是——可他叫萧歌啊,前世是萧歌,今生今世还是萧歌,他的纨绔,他刻在灵魂上的痞气可以永远像不倒的旗子存在,但他从不会为自己所犯的过错去辩解,想方设法的去推卸责任,哪怕这过错是良心上的疏忽和麻痹,他也不会回避。
媚儿似乎和粑粑心有灵犀,她原本一直在乐不思蜀、怀着各种新鲜和好奇意犹未尽的东张西望,突然偏回头来一眼发现了粑粑的不对劲。
是的哦——
粑粑好像又有些不对劲了,粑粑的眉头都紧紧锁了起来,拧成了一根难看的麻花辣条状,双眼由红泛绿,有点儿让她感觉害怕,粑粑的脸色也不好,比不久前那次犯病似乎还更惨白……而且,粑粑好厉害呀!他没有哼一声,他只是咬紧牙关的就这样默默忍受着,连腮帮子都鼓起来好高,要是换了她早就放声哇哇大哭了!
媚儿心疼的看着粑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担忧地柔声问粑粑道:
“粑粑,你是不是又感到不舒服了?”
萧歌点点头,咬着牙道:“有一点点,媚儿别担心,爸爸忍得住!”
诶!妈蛋,他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哪儿是一点点啊,简直是要了他的猫命,全身就像被人用火柴或是打火机给点了似的滚烫难忍。
“粑粑,忍着那多辛苦啊!媚儿不看了,咱们回家,回家粑粑到床上躺着去,而且媚儿也想小白白了,它独自一个在家里好孤单的!”媚儿小声说道。
萧歌表情怔住,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他多么善解人意的女儿啊,都知道心疼爸爸了,可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好,咱们回家!”
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原来这就是痛并快乐着的写实……
萧歌抬起头,神情恍惚变得复杂的目光朝两位可怜老人蹒跚而沉重走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后,抱着媚儿步履维艰地转过身,迈出了离开的步子。
沉浸在郑老爹夫妇的悲怆中,谁也不曾注意到展望街上原本已透亮的早晨天色,正在被逐步吞噬,正在被黑暗的阴影遮蔽……
“不是早晨吗?这天色不是应该越来越亮,怎么反而越来越暗了,是天气突变,又要下雨了吗?”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于是对旁边的人小声嘀咕道。
“是啊,怎么比刚刚反而更暗了呢?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有雨呀!”旁边的人经他一说,也一下注意到了。
“昨天的天气预报也没说昨晚有雨,可昨晚那雨下得那个哗啦,还担心今天咱们整个展望街会变成汪洋一片……”
“我的天哪!那……那是什么?”这时突然有人高仰着缺氧的脑袋——夸张的惊声尖叫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随即,如同长脚马蜂振翅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围观群众中此起彼伏,带着一脸疑惑左右东张西望,这一疑惑倒反而让他们一下猛然惊醒,发现这早晨的天色正在变得越来暗:奇怪啊,懵逼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啊——乌鸦!”又有人突然扯着脖子发出惊声尖叫,就跟大白天见了鬼似的——其实比见了鬼还让他惊讶!
“呀呀,真的是乌鸦……是乌鸦!”
哪儿来的乌鸦?
乌鸦就乌鸦呗,没什么稀罕的,谁没见过……哇噻!我的妈呀,还真没见过,谁他-妈蛋的都没见过!
“咦?妈妈快看,天上飞来了好多好多的乌鸦!”
“思妍,什么乌鸦黑鸦?一个女孩子家家,要稳重一点……啊!我的天老爷……真是乌鸦……真是乌鸦!”
“满天都是乌鸦?”有人抬着头,双眼圆睁,满脸匪夷所思和不可思议的露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