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让一切看起来都很渺小,潭马村本就很小,夜色下显得更加渺小。
在李灵兮的指引下,马执事脚踏飞剑,仅是几息时间,便来到了成老汉院子上空。
“咦,这院子居然是三元阵布局,前院七株百年松柏呈北斗七星布局,院子房屋按工字型落成,纳南方之气补北方之灵,寓意顶天立地,院后五株桃树走五宫布局,寓意厚德载物,这成老汉有点意思了。”马执事不可置信地望着下方院子,喃喃自语道。
李灵兮闻言往下望去,成老汉的院子布局果真如马执事所言。
这倒不是李灵兮疏忽了,而是谁会想到从高空观察一个山村小院,再者她才炼气期修为,无法御空而行。
就是不知院子布局碰巧做成的,还是成老汉确实有本事有意为之。
“下去看看吧。”马执事将飞剑收入丹田,两人同时落在院子内。
成老汉的院子不大,房屋也不多,坐北朝南,共有一正堂,二厢房。
房屋构造均是砖木结合,扶水县一带均是这种房屋搭建结构,倒没有特别之处。
唯一让两人觉得差异的,便是院子正房大门挂着两幅木质对联。
“山村一壶茶,洗净天地心。”
在马执事看来,字写得一般,对联的意境却有一番风味,他更觉得需要探探成老汉的底。
李灵兮右手一甩,一道风刃术悄无声息地破开正房大门,两人直接步入了正堂。
进入大门后,对面靠墙处正中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有一个香炉、两盘野山果、一盘红烧五花肉,墙壁正中挂的是孔圣人的画像。
八仙桌面上光滑无灰,看来院子的主人家,是个勤快的人,时常擦拭,香火常供。
马执事在进来之前,已经用神识检查过整个院子,东侧厢房放着简易木床,躺着一个瘦弱生,正是已昏迷了一天的程轩。
西侧厢房同样放置了简易的木床和几张简易柜,柜上放着各种籍,不知今天成老汉为何没在木床上休息,他此时正躺在一张藤椅上,舒舒服服地睡着,肥胖的身体似乎要把藤椅压垮。
马执事从储物袋取出四个阵旗,对李灵兮吩咐道,“按照规矩,搜魂内容,你我都需要看到。你布置下阵旗,这是记录玉简,复制完成老汉的过往之事后,便可交差。”
“马执事,这样不好吧,对凡人搜魂,不死也残。”李灵兮劝道,虽说与这成老汉非亲非故,但成老汉毕竟也教她读识字,有着师生的恩情。
“灵兮,修仙之路,困难重重,手段只是达到目的的方式,目的达到了,手段不重要。”马执事催促道。
李灵兮无奈地点了点头,将四个阵旗放到房屋四个角落,便在一旁等候。
马执事见阵旗放置好后,口中念道,“念由心起,事由念执,剖心解魂,看遍此生。”
几息之后,成老汉头顶上出现了搜魂阵投射的影像,影像记载了成老汉一生的经历。
滇国皇城外郊,一座占地百余亩的院子,错落有致分布十余间青砖绿瓦房,小桥、流水、凉亭、长廊一应俱全,一看便是大户人家,两个青衣小丫鬟在轻瞉扣厢房门:君少爷,起床了,不然夫人又要责罚我们了。
屋内传来不满的慵懒音:知道啦,知道啦,都叫三遍了,那教老头真烦人,大好晴天,起个鸟的早床!
……
一个三十余岁的灰衣青年在一座荒山破庙避雨,“真是晦气,出门前专门请赵大仙算的卦,选了个吉辰赶考,必定高中举士,奈何这暴雨持续五天了,干粮都吃完了,考期估计又赶不上了。”
……
一间土夯泥房,房子东侧的老瓦片脱落一大片,屋里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墙角用久砖垒起四个支柱,加上几块木板做成的床,床上躺着一位八十余岁的老妇人,盖着一张发霉发黑发硬的破棉被,被子估计好几年没洗了。老妇人身边跪着一位四十岁的麻衣中年男人,此时正在给她喂药:娘亲,这是村郎中抓的药,喝完定能好起来。老妇人努力撑开双眼,浑浊的目光亲切望着眼前男子:君儿,这举士别考了,娘亲啥情况自己知道,娘走后靠你自己了。
……
“李村长,学堂督学可是技术活,我乃两朝秀才,学富五车,月供十石米就行。”“十石?驮镇镇长月供奉才八石,你以为在国子监呢,最多两石,村北那地皮和老屋送你,到时让几个壮丁给你修葺一下。”“别啊,外加每月两斤五花肉。”“这个我做不了主,得村里和大善人马鄂商议商议。”两位老年人在为山村百年树人大计争论着。
……
夜已深,凛冽的寒风呼呼作响,槐树树枝上落着两只乌鸦,时不时呱呱叫上两声,诉说着夜的暧昧。村道上一个肥胖老汉双手端着一个大盘子,盘子用纱布盖着,防止落灰和虫子偷食,木屐与路面石子摩擦,发出沙沙之声,老汉来到一户人家的大门前,目光左右探望,确认周围无人后,急促地敲门,“张寡妇,是我,给你带来了最爱吃的五花肉。”屋内随即亮起油灯,“你这死鬼,这么晚还来,待我披件衣服给你开门。”待老汉进屋后,不多久传来粗喘声,以及木床咯咯唧唧的伴奏,虽说深冬已至,这夜色却有着春天的温暖。
……
李灵兮红着脸,不再查视,暗道:这成老汉满腹圣贤,怎滴一肚子男盗女娼。
马执事仔细审查着成老汉的记忆,总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却一时无法理出头绪,暗道:算了,刚才探视过,确实是凡人体质,搜魂记忆说明成老汉没啥特殊之处,看来是自己多疑了。
“灵兮,收阵旗和记忆玉简。”马执事再次念诀,对着低头不语的李灵兮说道。
“马执事觉得如何,这成老汉可有问题?”李灵兮看不出有何不妥,询问道。
“一个道貌岸然的老学究,死了便死了。”在马执事眼里,为了完成任务,杀死一个凡人是理所当然的,何况是个猥琐之徒。
“他虽私德不行,但罪不至死。况且这要万一被查出仙法致死,总会引起五大仙宗注意,怕又是借机找咱们麻烦。”李灵兮不安道。
“放心吧,即使仵作来查,也只知道因突发脑溢血而亡,我先回扶水分会,用不了多久你也该离开这破山村了,余阁主估计放弃这里的机缘了。”
马执事继续交代一番后,收好阵旗和玉简,祭出飞剑,御空而去。
李灵兮看了看成老汉的院子,将院门恢复原样后,暗叹一声,便也离开了。
两人离去时,却不知躺椅上的成老汉已经醒来,只见其右手临空一抓,手中便多出一枚黄豆大小的黑珠,弹指一射,黑珠径直射入已御剑走远的马执事后脑勺,但马执事却全然未觉。
“小小结丹修士,也敢对本帝不尊。杀心若起,道器皆消。”成老汉自语道,“这小子也该出去走走了,希望借此因,将来结善果。”
“罢了,此界事了,我也该回去了。”成老汉此时的自言自语,也只有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