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城的冬天特别冷,今年尤甚。风雪无情肆虐,似要掩盖这里刚刚发生过的杀戮,整座城池一片苍茫,不见一丝生机。
萧时慢被悬挂在城墙之上,嘴唇被冻得发白,细嫩的脸颊满是冻伤的青紫,手筋脚筋被挑断,连着经脉的血管被割开,鲜血不仅染红了她的白色中衣,也染红了她脚下的一片雪地。
“萧时慢。”
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萧时慢费力地抬起眼皮,只见雪地里,一名黑衣男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抬头望着她。
是江墨。
那微翘的桃花眼煞是好看,眼神却比这北疆城的冬天还冷。
“萧时慢,你怎么还不死?”
恶毒的发问,以及对方指向她的弓箭,令萧时慢混沌的神志恢复了一丝清明,她拼命挣扎着被吊起来的身体,妄想逃离。
“不……不要!”
骤然睁眼,萧时慢猛地坐起,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
院子里梨花正盛,落花如雪,洋洋洒洒铺在小池水面上,是她的水榭小院。
今日闲来无事,暖风和煦,她便倚靠在梨花树下的贵妃软榻上发呆,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做了这个可怕的梦。
确定是梦,萧时慢松了一口气,她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身子软软地往后躺下,窝回之前那个惬意的姿势。
说来,重生半月,她已经不止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梦里皆是前世江墨拿着弓箭射向她的情景。有的时候他一言不发骑着快马赶来射杀她,有的时候如今次这般说着最恶毒的话,更甚的还化身魔鬼吞并万物……
“娇娇?” 身后微凉的声音打断了萧时慢的思绪,带着缱绻的温柔,却让她心头一凛。
江墨!
她浑身僵直,警惕地回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只见江墨一袭黑衣立在梨树下,身形挺拔,漫天散落的梨花更衬得他气质清冷。
见萧时慢向他看去,他扬唇轻笑,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怎么了?”
被江墨这么一问,萧时慢才回过神来,这是今世的江墨,他回来了。全身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萧时慢摇摇头,无奈笑了笑。
经历了前世惨剧、重新活过一回的自己,才是掌握了一切的那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自重生以来,她不是一直盼着父亲与江墨从京城述职归来么?不是一直盼着将江墨除之而后快么?
她没有正面回答江墨,而是缓缓从软榻上站起,朝着在小院另一角晾晒梨花的小六吩咐道:“小六,取我的短剑来。”
不一会,小六便将短剑取了来,恭敬地送至萧时慢手中,
萧时慢满意地打量这柄短剑,葱段般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剑柄上嵌着的白玉石。
不论眼前这个人此刻多么温润如玉、人畜无害,最终,他都会变成前世那个魔鬼。在一切还没有发生之前,他必须死。
突然,萧时慢拔剑出鞘,随着剑身发出清脆的嗡鸣,白色剑光一闪,已直奔江墨而去。
“郡主,刀剑无眼,你可仔细着些,莫伤了自己。”一旁的小六一个弹跳跑开,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嘱咐萧时慢。
她继续到角落里晒着梨花,远远看了一眼两个缠斗的身影,见怪不怪地摇摇头。
江墨却嗅到萧时慢招式中浓烈的杀机,眉头一皱,身子往后一倾,足下生风般避开攻势。
以往每次萧时慢要与江墨比试武艺,江墨皆是不情不愿,直接将她打得落花流水,这次却破天荒耐着性子,陪萧时慢玩了许久。
两人你追我赶,江墨如逗弄小猫一般从容,萧时慢紧追不舍,却碰不到江墨分毫。
江墨足尖轻落池边的假山上,好整以暇地回头看萧时慢。
殊不知萧时慢追着他跑了整个院子,等的便是他落在水池边。她嘴角一扬,剑尖毫不掩饰奔向江墨,即便江墨已躲闪到一旁,她也不再收回剑势,任由自己跌入池中。
“郡主!”噗通的水声让远在一旁的小六惊叫出声,不顾竹匾里的梨花散落一地,急忙跑过来。
江墨望着池水,准备等萧时慢从水里起身时笑话她一番,谁知,落水的水花平息过后,水面上再无动静。
江墨脸上玩味的笑容瞬间凝固,想也不想跳入池中。而此时,萧时慢却从水中跃起,手中的短剑狠狠刺向江墨心口。
看着刺在自己身上的剑,又看向萧时慢,江墨眼中尽是不可置信,欲开口,却先呕出一大口血。
“兵不厌诈,这回你输了。”萧时慢从江墨身体里拔出短剑,将他推倒在水中,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岸边走去。
小六此时正趴在护栏上,焦急地伸出手去拉萧时慢。
待萧时慢完好无损上岸,小六再望向水池去寻江墨的身影,却不见他从水中起身,只有一滩血水在池中缓缓晕开。
“郡主!墨公子他……”小六回头,只见萧时慢无所谓地将带血的短剑扔在地上。
小六看看水里,又看看萧时慢,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萧时慢二婶柳七娘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