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蜕皮
入院后的第二十七天,黎明前的至暗。
沃森躲在卫生间,他褪下所有衣物任冷水从头顶淋下,皮肤受冻泛点鸡皮疙瘩。
随水流冲下的不止是汗污,还有些许成片薄薄的死皮,蜕下的死皮呈半透明状,摸起来像是柔韧的塑料壳。
自沃森那篇章《震惊!又一起堪比国会爆炸的暴乱案件被扼杀在摇篮中!》问世已有半个月,经过这段时间的发酵,章的热度反倒是不跌反涨,在雾都的热度越来越高,许多底层的民众都开始了解到城中存在着这么一位智慧过人的女侦探。
悬疑、犯罪、暴力、枪战以及贵族千金……这些敏感的关键词深得底层百姓的欢喜,他们相当乐意讨论此事,现如今走在街道上,时不时就能听到行人们在热切地讨论相关的内容。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又有一个侦探刊报说要挑战夏洛特小姐!”
“区区一个闻所未闻的东区小侦探,也配挑战尊贵的夏洛特小姐?真是不知死活!”
“就是就是,夏洛特小姐的破案事迹都得到苏格兰场的确认了,过去许多悬案疑案都是依赖她的智慧才得以解决……真不知道这些名字都没听说过的三流侦探哪来的勇气找死。”
百姓如此热烈讨论的热度,都要归功于女侦探前段时间在采访中的过激言论,她的发言等同于是对伦敦一众草包侦探的宣战,那些赖以为生的私家侦探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本就珍贵的客源就此流失,纷纷花钱登报反击,纵使受限于女侦探的勋贵身份不敢使用粗鄙的言语正面攻击,也要用阴阳怪气的讥讽来恶心一下对方。
这场只存在于报刊上的战争中,不止是小斯坦福家的报社销量暴涨,其他小报社也因为刊登不甘心小侦探的挑战宣言而微微获利,底层老百姓也从中获取娱乐,夏洛特·福尔摩斯更是得以声名远扬……可以说各方各面的人士都能从中获利,唯有那些无能狂吠的小侦探沦为唯一的牺牲品。
而作为引起这场伦敦侦探争论风波的源头,福尔摩斯探案章的作者,沃森更是获益匪浅。
他将闪刃教团案件的真相掩埋起来,将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删改后向外界传播,将占据有主要功劳的自己修改成默默无闻的记录者……这无疑是一场涉及整个伦敦的大范围欺诈行为!
颅内之蛾日益肥胖,腹部鼓胀似是有喜,日日夜夜都在沃森魂躯中欣喜若狂地振翅,发泄着无处施展的旺盛精力。
蛾相的体型已经成长到一阶密传圆满之上的极限,几乎就要为源源不断涌来的欺诈之力所撑至爆炸!
在如此情形之下,沃森终于无师自通地领悟到如何施展蛾之影响。
那是与女舞者玛丽·摩斯坦所传授复杂秘法大相径庭的方式,那是某种有若本能似的冲动,正如四肢伏地行走,正如振动声带发音,正如走兽落水即泳……是潜藏在血脉中生来便会的技能。
沃森当时只感觉自己似乎回忆起某种曾经精湛但却遗忘许久的技能,他在深夜无人的病房释放内心的躁动,一只漆黑的蝙蝠无意间闯入遍布蛾之影响的病房。
它的肉翼还在扑打,布满皱褶的鼻子刚刚越过窗台,喷出高频率的短波来定位前方的情况……可为何反弹回来的声波频率是如此的异常,仿佛黑暗中埋伏着某种难以描述的怪物!
这种声音无疑刺激起蝙蝠本能的恐惧,它似乎回忆起祖先遗留在基因中的警告,它试图调转方向急速远离这处危险的地方。
可这一切都已经太晚,那掺杂着怪物嘶吼的声波已经传入它的大脑,微小的脑组织如液体般泛起阵阵涟漪,有限的思维被怪异的嗡鸣所占据,它害怕恐惧想要呼救发声,却无法控制声带……原来喉部的软骨薄片已经变化成另一种材质,一种不应该出现在大自然的材质。
骨骼开始爆出喀嚓喀嚓的声响,有力的肌肉扭曲变形,畸形的骨刺突增刺破肉翼,下颚的利齿猛地增生粗长,径直穿透它的嘴唇与鼻端,弯曲着扎入漆黑的眼球,穿透头盖骨一直捅进荡漾的脑组织。
莫名的嗡鸣戛然而止,蝙蝠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清净和愉快,它再无力也无欲振翅,跌落在这处布满诡异力量的房间。
沃森听到异响收起蛾之影响,他循着声源望去,就见到跌落在窗台附近的奇形怪状的蝙蝠,这团怪异丑陋的血肉仍在不断地蠕动,细微的弯曲骨刺仍在从它体内生长,变换它的形体,扭曲它的本质……正如当初畸变的巡警兰斯。
这一幕让沃森不禁皱起眉头来……为何自己施展出来的蛾之影响,竟然会造成如此诡异的现象,似乎蕴含着促使生物畸变的力量。
可无论是当初的畸变巡警,抑或是后来的女舞者,他们所施展出来的人造影响都只不过是造成短暂一瞬的心神恍惚……我所怀有的这份蛾之密传,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颅内之蛾胀腹至极限的成果还远不止如此……蛾相将多余的法力统统沉落到寄宿肉体的深处,那犹如漫宿林地似的旧日色彩开始沁染沃森的形体。
沃森现在每天醒来都会蜕下一部分的皮肤,或是手足或是躯干或是面目,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具脆弱的瓷娃娃,清晨照镜时随手便能从体表撕扯下一块碎裂的剔透瓷片。
所幸新生的肌肤并非粉嫩色,而是透着古铜色的冷白,正如他原本在富尔斯坦暴晒出来的颜色,只是新生的肌肤要显得更为细腻一些,雅利安人种粗大的毛孔已然收缩。
沃森第一天蜕皮的部位是曾经伤残难愈的左小腿,他当时只感觉新生的肌肤摸起来似乎十分厚实坚韧,突发奇想取来水果刀在腿上轻轻一刮……结果自然是毫发无损。
哪怕他用力砍下也只不过是留下一道转瞬即红的白痕,只是皮下血管破裂,皮肤却是不见明显损伤。
沃森见状却是无端联想到武侠小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他于心中想道:
“如此下去,我岂不是很快就能够刀枪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