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房里,高拱怒气冲冲,背着手在室内转来转去。
刑部侍郎陈希学、翰林编修张四维、御史王遴坐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杨惟约欺人太甚!气煞老夫!”
高拱咬牙切齿地骂道,大有下一刻要去兵部,把兵部尚杨博暴打一顿。
陈希学和王遴不约而同地瞥眼过来,让坐在中间的张四维十分尴尬。
他是晋党骨干,与同为蒲州老乡的杨博关系非常好。
前年丁忧回家,还跟告假在家闲居的杨博一起游历黄河。
高拱虽然是河南新郑人,可河南乡党在朝中势力薄弱,于是自然而然地与附近的山西、山东和北直隶籍官员走在一起,结成盟友。
晋、豫、鲁、北直四地,由于晋商把持解盐和塞外生意,富可敌国。
经济实力雄厚,培养出的读人多,中进士的人自然也多,朝中实力在北地四省中隐隐第一,四省北地党以晋党为首,被朝野上下统称为晋党。
高拱颇有才干,生性慷慨,具有领袖风范。
后来又机缘巧合成为裕王侍讲九年,与储君裕王的师生情谊深厚,前途远大,于是被晋党推为首领。
偏偏高拱跟晋党另一位领袖人物,兵部尚杨博杠上了。
这让两边关系都很好的张四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张四维想了想,决定还是劝一劝。
“高公,请稍安勿躁。”张四维的话让高拱停住了脚步。
张四维继续劝道:“高公,杨公如此,也是无可奈何。”
“怎么个无可奈何?”
“高公,平定粤贼,名为徐阁老运筹帷幄,统筹安排,实际上是杨公在兵部一手操办。巡抚、按察副使,领军将领都是他一一斟酌,向皇上举荐的。
耗时大半年,终于剿除大部分粤贼。虽然逃脱了贼酋林朝曦等少数残余,但毕竟是大获全胜。
高公,站在杨公的立场上,兵部必须要对下面的官吏将卒加以犒赏,否则的话朝廷威严何在?兵部威信何在?”
高拱脾气暴躁,但不是不讲道理,不知道利害关系的人。
听了张四维的话,高拱觉得有几分道理,捋着长须,慢慢地坐了下来。
看到高拱听劝,张四维再接再励。
“高公,这些情况,徐阁老都是知道的。高公刚补入内阁,不熟悉情况,他不解释,不劝解,明面上退让一步,实际上却是把高公推出去跟杨公打擂台。
挑拨我们乡党内斗,居心叵测啊!”
张四维最后一句话,让高拱心动了。
是啊,杨博再争再吵,都属于晋党一派,跟自己属于“人民内部矛盾”。
徐阶却是江浙一党的首领,跟自己一派水火不容,属于“敌我矛盾”。
根本矛盾问题搞清楚后,高拱心头那团火慢慢平息。
“子维,”高拱叫着张四维的字,“杨公那边,还请帮忙说项。”
张四维心中大喜,“高公,杨公那边学生早就去坐过。他坦言,事出无奈,一是兵部职责所在,二是徐阁老参预机务,又得皇上宠信,有些面子必须得给他。
杨公再三保证,此事绝不是针对高公的。”
高拱心里的气顺了大半,捋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看到他气顺了,神情恢复正常,张四维、陈希学和王遴都心中大定。
王遴先开口问道:“高公,胡宗宪那边还继续弹劾吗?这些日子,弹劾他的奏章都被留中不发了。据最新消息,他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对福建的倭患雷霆一击。
要是报捷奏章递上来,再弹劾就更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