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朝廷的高官,你上任之后自然是要写一份题本的,这份题本基本上代表着你的施政方针,不能假大空,不能流水账,要言之有物,要让皇帝看了满意,不然你这个官也做不长。佀锺的这份题本就有些这个意思,只不过佀锺的这份题本被留中了,在这个时候又被人给递了上来,而且是递到自己这里来,倒是有点意思了。
朱厚照笑着翻开佀锺的题本开始翻看了起来。
常入之赋,以蠲免渐减,常出之费,以请乞渐增,入不足当出。正统以前军国费省,小民输正赋而已。自景泰至今,用度日广,额外科率。河南、山东边饷,浙江、云南、广东杂办,皆昔所无。民已重困,无可复增。往时四方丰登,边境无调发,州县无流移。今太仓无储,内府殚绌,而冗食冗费日加于前。愿陛下惕然省忧,力加损节,且敕廷臣共求所以足用之术。
这份题本的字数不多,但是朱厚照却觉得不怎么样,前面是一个清醒的认识,朝廷量入为出,现在可以说日渐困顿,不然也不会让叶淇弄出一个纳银开中了。
除了朝廷困顿,赋税也在加重,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朱厚照看到这里就看出老爹为什么将这份题本留中不发了,同时朱厚照也看出这份题本矛盾的地方。朝廷加税,百姓日子困顿,这个可以理解,毕竟税重了。可是按照这个道理的话,那么朝廷是不是应该就有钱了,你都收了那么多税了。
那么这钱哪里去了呢?佀锺将其归结到了冗食冗费,说白了就是花在吃喝玩乐上的钱太多了。
那么这钱是谁花了呢?佀锺在后面给了劝谏,愿陛下惕然省忧,力加损节,告诉朱佑樘,皇上快幡然醒悟,赶快节省。当然了,这里说的也不光是让朱佑樘自己一个人节省,而且大家一起省。这份题本看前面,还算不错,对大明的财政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但是到了后面就胡说八道了。
最后还来了一句,敕廷臣共求所以足用之术,这句话什么意思?说白了就是召见大臣们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让朝廷有钱用的办法。
摆明了一推六二五,你是户部尚,整个大明的户部都在你的掌管之下,你难道没有一点办法?说白了,有了不告诉你,我能和你说官绅一体纳粮?我能和你说三十税一的商税太低了?我能和你说有的当官的只要赋税收满限额就不收了?我能和你说一大部分都揣进了我们自己的腰包了?
朱厚照将这份题本扔到了一边,心里面暗骂了一句:“官样章,读之无味,浪费时间。”
当然了,这话朱厚照是绝对不能真的骂出来了,否则明天就传出去了,太子如此说户部尚,鬼知道会掀起什么波澜,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怎么了这是?”
朱厚照随后将题本扔了出去,随后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朱厚照微微一愣,随后转头看过去发现是自己的老爹,连忙站起身子行礼道:“见过父皇,这么晚了,父皇怎么还过来了?”
“你母后说,帝王要勤政,怎么能因私废公?再说了,大晚上的让皇儿在这里批题本,当父皇的闲着,不是为父之道。”朱佑樘看着朱厚照,笑着说道,同时伸手将朱厚照扔下的题本拿了起来,翻看了一眼之后,朱佑樘就笑了:“这份题本啊!”说着朱佑樘转头看着朱厚照,笑着问道:“觉得不好?”
“官样章,言之无物,看似劝谏君主,实则无一实策。”朱厚照看着自己的老爹,有些无奈的说道:“父皇,这些臣子上言事,有事说事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似是而非的劝谏君主?拿这份题本来说,前面写的很好,朝廷日益困顿,百姓也日益困顿,这是朝廷冗食冗费。”
“可是到了后面话锋一转,直接提到节俭上面去了,最后就是要求策于群臣,堂堂一个户部尚,除了节俭之外,难道就没点别的方法?朝廷协理阴阳,治理天下,户部量入为出,乃是朝廷的钱袋子,堂堂户部尚,除了让皇上勒紧裤腰带,难道就不能给点开源的建议?”
朱佑樘看着儿子的样子,顿时就笑了,而且是笑的前仰后合的,最后才问道:“那你以为这份题本该如何写?”
“前面就不说了,这后面怎么也要写上办法吧?朝廷困顿,百姓赋税日重,日子不好过,这不光他户部尚知道,大家都知道,你提出问题,你得解决问题,你不是清流言官,你是户部尚。为朝廷取财这是你的职责,你不能用一个‘敕廷臣共求所以足用之术’就给推过去了。”
朱佑樘看着自己的儿子,伸手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这些人就是这么给咱们皇家当差的。”
“说起来滔滔不绝,做起来却如涓涓细流,甚至有时候还断流。”朱佑樘难得的幽默了一把,可是这话怎么听怎么悲凉。
此时此刻朱厚照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遇到一个张居正那样的臣子,还真的是挺不容易的,张居正揽权,可是也干事,再看看这些人,的确不揽权,但是也是真不干事。关键是他还不让你干事,你要弄一个官绅一体纳粮出来试试看?你看这些人是怎么和你撒泼打滚不出钱的。
“这件事情其实没完!”朱佑樘看着朱厚照,然后说道:“父皇的确敕廷臣共求所以足用之术了,只不过这结果你自己看!”说着朱佑樘招呼贺能:“去把那份廷议拿出来。”
朱厚照看了一眼贺能,这太监也是不容易,皇上吩咐了一句,什么都得记住,不然估计就干不长了,可见领导干部的秘都不简单啊!
时间不长贺能就把题本拿来了,朱厚照看了一眼之后对自己的老爹说道:“十二事?”朱厚照笑着说道:“居然拿出了十二条,了不起,让儿臣来看看都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