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拎着给耿玉儿的糕点,右手拎着胭脂,江水此刻就像是寻常的江湖女子出门游玩。
但是想着自己剩余的银子江水又开始思考着什么时候再接一单海棠榜补贴家用。
有孩童笑着闹着跑来跑去,天真无邪地玩闹,更有几个闹得凶的险些撞到江水身上。
全然寻常的日子般。
走了一半瞧见了间肆,她又想替越生桑买些来,出一趟门江水倒像是个散财童子般。
挂着“或丹林”的牌匾,普一进去就闻见宜人的香,坐着一个穿着半旧不新长袍的中年人,案摆枯梅,痛饮读,直读到涕泗横集。
看见这样一幕,江水自然不愿去打扰他,将胭脂糕点轻放在门口置物案上蹑足入内。
可至于挑哪本叫她犯了难,越生桑自幼通读百家,也不知她能否买到合适越生桑的籍。
挑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拿了《洗冤集录》与《三刻拍案惊奇》,读些轻快的大约也有益于神思吧?
江水不是很确定地想,却还是拿着去结账。
走到肆主人前时那位中年人还在读,读到激动处手按在桌案上狠狠下压,江水看去,读得正是《离骚》。
秋风凋枝,寒鸦红树,痛饮读骚自高格,奇光隔绝拒流霞。
踌躇片刻江水轻声问:“劳烦?这《洗冤集录》与《三刻拍案惊奇》价值几何?”
那人头也不抬,只挥挥手道:“拿走罢,今日肆送与乡亲。”
江水道:“我并非九楹人士,先生还是开个价吧。”
那人抬着醉眼看她,分明神思清明,又看了她手中的便低下头去,摇头道:“不必,明日肆关门,今日能送便送,客人若是有喜欢其他的也一并拿走罢。”
江水还是有些踌躇地点头道谢后拿起了糕点与胭脂,又悄悄留下了些铜币约莫价值相抵,出了门去。
然而刚出去没几步,江水瞧见浩浩荡荡二十余人朝着自己走来,为首的少年玉面锦衣面色不愉。
等到他们与江水擦身而过,江水转身看见他们停在了或丹林门前。
“陈萧你这店怎么还不关门哇!”
少年嗓门很大气焰嚣张至极,却只引来陈萧一声轻飘飘的回答:“晚间便关门。”
少年还不满意,直跨步进去横骑在桌案上,“你还在读《离骚》啊,看了少说得百八十遍了吧,快别看了跟我姐姐回家去。”
陈萧摇摇头:“令姊今日等绣楼抛绣球,寻得良人,与我无关。”
难道不是来砸场子而是抢婚的?
江水避开到一旁有些好奇,而且这陈萧看来是风骨如剑的人,也不知怎得窝在一间肆做起了货郎。
少年正是寸家小公子,名唤寸之鉴,看着陈萧这般作态气不打一出来,招手让手下来:“给我把他的店砸了都烧了!”
又指着陈萧鼻子:“不跟我姐姐回家我就把你腿打断,拖也要拖你回去!”
陈萧依旧不为所动,还将手中页翻过一张。
寸之鉴“......?”
“我家姐姐真嫁给别人了你不心疼啊!”
“可别装了吧你,当初不知道是谁老大不羞地给我姐姐写酸诗。”
寸之鉴也只是吓唬陈萧一下,带着家丁给自己壮胆子的,他向来怵这个老师,只是后来瞧见他对自己姐姐有意思才胆子大起来摆着小舅子的谱,递“情”也是他勤快。
陈萧这才回应道:“即便是情爱之事,时过境迁又有什么稀奇。”
寸之鉴不敢置信地问:“那若是我姐姐嫁给了个丑八怪呢?”
陈萧想了一下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子,古井无波般开口:“令姊不会随意糟蹋自己的。”
又说:“你们砸吧,在下告辞了。”
语毕将残酒饮尽,落盏案上,卷起《离骚》起身而去。
看着陈萧远去的背影,寸之鉴狠狠剁了脚,大声嚷道:“陈萧你就走吧!走的远远的!我可告诉你我家姐姐一定会找个比你好八百倍的!”
又对着众多家丁骂道:“以后看见这个人一回就给我打一回,听见没有!”
跟在寸之鉴身后的一众寸家家丁无不诺诺。
不过旋即他又转口说:“算了,本公子懒得和他计较,白白错过我家姐姐已经倒了八辈子霉了,下次见到他你们就当没看见。”
直接跳下案,竟然就这样置气地走远了。
江水在一旁目睹全程,忽然对那位寸家大小姐与陈萧的纠葛有了兴趣——隔绝世事久了,总是对一切故事都抱有浓烈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