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的众头领闻声回头一看,口出狂言的却是手持一泓秋水长剑的松风道人。众头领一愣,随即齐声大笑道:“好啊,好啊。道爷您请,我们给您掠阵。”
这道人武功深浅虽不知,但只身一人强又能强到哪去?在甬道中面对密集的箭雨和那少年杀手,后面还有一个不知何时会爆起的杨怀,一个人上去分明就是送死。众头领本来也对这道人敬而远之,这下倒乐得看热闹。
松风道人昂然上前一步,站在甬道前朗声道:“杨庄主请了。老夫道号松风,平日隐居山林,只与松风为伴,与庄主自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今日上得宝庄,只求庄主珍藏的道法宝诀一观,只要庄主首肯,便可化干戈为玉帛,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他这一番话,没等对方回应,自己这边人就先冷嘲热讽起来。
“废话真他妈多,有本事就上啊!”
“一人即可,就凭这张嘴么?我看说的也不怎么样嘛,哈哈哈……”
松风道人也不动怒,只是耐心等待对方作答。许久,甬道内传来杨怀的声音:“这位道长既为‘道法’而来,想必不是凡人吧?未知仙山何处?宝宗何名?”
松风道人眉头一皱,正色道:“老夫一介散修,无门无派。多年来一直潜心修道不问世事,才算有所小成。可一向苦于无人切磋参详,倍感困惑寂寥。庄主既有精妙道法,理应分与世人,上可共证大道,下可惠及芸芸众生。又何苦筑高墙而藏私,徒惹来杀身之祸?”
杨怀闻言哑然一笑,道:“道长既有济世之心,何不将自身修习的道法昭告天下,则‘上可共证大道,下可惠及芸芸众生’?”
杨怀一句反诘,顿时让松风道人哑口无言。也怪松风道人没有自知之明,他在山野之中修炼半生,若比口舌之利,哪有资格站在这里?好在“道法”二字一时震住了众匪寇,才没招来更多嘲笑。
饶是如此,松风道人面子上也挂不住,把脸一沉几近威胁道:“杨庄主,事到如今,还要执迷不悟,死硬到底么?”
杨怀轻蔑地一笑道:“道长既潜心修道多年,又怎会如此不智?我杨怀一介草夫,不过练得两手庄稼把式,比寻常江湖人强壮些罢了,哪来的什么道法宝诀?别说没有,就算有,又怎入得了道长法眼?为了一个江湖谣传便大动干戈,平添杀业,也敢号称有道之士么?”
松风道人不由得勃然大怒道:“老夫不问世事多年,又岂会为一个‘江湖谣传’出山?你既然执迷不悟,就休怪老夫无情了。”说着,他右手将长剑一立,左手取出一张画着符篆的黄纸在剑身上一抹,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向前一挥,喝了声“疾!”
只见剑尖处陡然亮起耀眼的光华,熊熊烈火凭空起,虽然只有两手合抱那么大的一团,却炽热得有如炼钢炉里的火炭。长剑一舞,狂舞的火舌如一条火蛇窜出,转眼间便穿过甬道,张牙舞爪地飞过来。
这一招石破天惊,甬道内诸人一下子都傻了眼,唯有少年手疾眼快,抢上一步抓起地上一具尸体向前一扔,身子则借势向后疾退。火蛇撞在那具尸体上,“轰”地一声爆炸开来,威力之大,震得整个甬道都晃了一晃。
焦黑的碎肉和石块迸射飞溅,吓得楚涵玉尖叫着向后躲闪。一股热浪袭来,来不及后退的阿原等人则首当其冲,被火苗燎了一下,瞬间连头发都焦了一半。
“修、修仙者……”
甬道内外众人,无不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尤其是甬道内的诸人更是面如死灰。这等绝境之中,对面又冒出个法力无边的修仙者,当真连一丝生机都没有了。
众人当中,最震撼、心情最复杂的当属阿原。活生生的修仙者忽然出现在眼前,第一次亲眼目睹威力无穷的仙法,比之梦境和想象中更震撼百倍。
可更大的触动在于,阿原心目中修仙者一向是和“道义”站在一起的,甚至可以说修仙者就是正义的化身。可如今堂堂修仙者竟与一群匪寇混在一起,堂而皇之地杀人放火,强取豪夺——这冲击或许不亚于仙法本身,阿原从没想过,第一次见到修仙者,竟是敌人。
一时间,千人瞩目的一条甬道静得出奇,甚至可以听见地上残余火苗烧的噼啪声。方才还厮杀正烈的众人,似乎一下子都成了静止的背景,只有松风道人才是唯一活动的主角。
松风道人将周围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不禁浮现出得意的笑容。这么多年来他默默无闻地忘我苦修,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么?待拿到望云山庄的仙诀,定可以更上一层楼,成为全天下人敬仰的大仙师……
一招震慑全场,意气风发的松风道人长剑一收,抖了抖衣袖,微笑道:“这下,庄主就不用心存侥幸了吧?道法宝诀本就不是凡人该持有之物,庄主私藏了这么多年,看也该看够了,只要你交出来,老夫不但可以保你性命,还可以收你女儿为徒,让她修得一身仙法,得证永生大道。”
此言一出,更是一片哗然。要留杨怀一条性命,云岭群盗岂能容他?若不是碍于修仙者的神威,早就一哄而上把这狂妄自大的道人剁成十几块了。众头领目光相交,相互传递起信息来。而望云山庄这边的人则备感彷徨,对抗分明已无希望,事情若当真如此了结,也算是不坏了……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杨怀身上,脸色苍白的楚涵玉也望着爹爹,阿原听到“修得一身道法,得证永生大道”更是心头大乱,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