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战争消耗之高是十分可怕的。长达四个月的战争再次让汉魏两国财力储备见底,尤其是曹魏。远征汉中,由于是山地之间恶战,运输效率低的可怕,其物资人力消耗之大,甚至就超过曹操十五万大军鏊兵襄阳。更别提还有曹彰、张辽对吴作战的十五万兵马呢。
曹丕曹彰初掌大权就整这么个大活,着实是折腾自己家底。而这一闹也打断了孙刘两家的休养生息,尤其是季汉,荆益两州好不容易攒了大半年的物资,还没来及投入建设,又砸入战争或对峙之中。至此,三方也都无力再战。
不过汉魏两家都可称达到预期目标。
首先是季汉,平定了南方叛乱,实控领地大幅度增长,虽然是未开发的蛮荒之地,但也聊胜于无。重要的是北伐的大后方安稳了。
曹魏同样战果颇丰,拿下皖城,基本掐灭了东吴北上的可能;夺取江夏,则是完成了对襄阳的战略形势包围,并且对汉中和荆州蜀军都做到了有效牵制,全程顺风顺水。说实话,要不是忌惮荆州有关张两位大佬镇着,他曹彰还真敢携战胜之余威把襄阳也吞了。
似乎只有东吴是绝对的受害者,纯纯的大冤种。
东吴从上到下,无论武,大多弥漫着“江东吃枣药丸”的悲观情绪。
也怪不得这些人,从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到彰武元年(公元221年),从合肥战役到庐江战役,江东就没打过几场真正意义上的胜仗!
太史慈,董袭,陈武,潘璋,蒋钦等忠勇将领战死,周瑜,鲁肃,张纮,吕蒙,程普,黄盖,凌统,甘宁等杰出人才病故。无数江东健儿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了如今只能在季汉和曹魏两个强大政权的夹缝中低着头艰难求生的局面。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孙权和其智囊之首陆逊并不完全持悲观态度:虽然东吴再次失地,但不论庐江还是江夏,对东吴的核心防线都没什么影响。关键是如此一来,东吴收缩,季汉将彻底且单方面地扛着曹魏的压力。届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不准还能把东吴真正的核心利益合肥给敲掉。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发展性的,就看你能不能抓住。
就比如现在,季汉虽在短时间增加大片领土,但大多数都是山地地形,在生产力低下,交通不便的古代属于开发难度极大,开发价值极低的领土。简称不能种地。
对比之下,季汉不仅没有足够的人口作为生产力来开发这片土地,也没有足够的士兵来守护这片土地。更关键是季汉的人才储备捉襟见肘,一时间根本应付不了,以至于众多郡县级官员都是身兼数职。
所以,季汉现在基本不具备再主动发起战役的条件。
而曹魏的现状也好不到哪去,连着几次在汉中和荆州的作战损失了不少人才:夏侯渊、曹真、张合、贾诩,于禁、庞德、满宠等都是难得一遇的将才乃至帅才。不仅如此,混战还打乱了既定的战略部署,频繁的人事调动也需要大把时间去稳定地方局势。
不过如果有足够威望的大牛坐镇,则另当别论。只是当年跟着曹操的那批俊杰基本上已归于黄土,还在世的也都垂垂老矣,以至现在有资历有能力独当一面的人物少之又少。虽然以曹彰为首的新生代足够优秀,也不乏邓艾,陈泰这样的潜力股,但实践和培养都需要时间。
也就是说在新一批人才填补断层之前曹魏可能也不会发动什么大规模战役。
这是东吴发展的一个窗口期!
其实东吴军队战力不行主要就是一个原因:制度问题。
从孙策开始,军队都是由家族部曲组成,名义上总属于江东,但实际控制权都在各自将领手中。不仅导致领导者权力相对空虚,各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还会产生严重的内耗。这就需要领导者拥有强大的政治平衡能力。
而且一旦遇到硬仗恶仗,这些将领又都以保全自己的部曲为先,最后来个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这个问题早该改了,只是家族势大,利益有关,一直没什么机会。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覆巢之下无完卵。加上连续的折戟,如果现在动手,这些将领也没底气,没理由继续守着那一亩三分地。
陆逊抓住了这个契机。于是草拟了一份奏表,述与孙权。
要说孙权微操了这么多败仗,也给自己微操自闭了。年轻的时候猖狂无边,仗着自己力能废虎,动不动就想提着槊自己上。结果自然被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大佬们教训了一次又一次。
所以现在孙权也想明白了:自己玩平衡行,玩人心也行,就是打仗不行。这还微操个锤锤啊,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人去办,直接躺平不香吗?
孙权只批了一句话:治人阁下不及孤,治军孤不及阁下,江东存亡,交于阁下矣。
说干就干,陆逊先是找韩当商议此事,并取得其支持。
又拉上孙权与一应参战将领逐一谈话,或打压,或拉拢,或批评,或褒奖。
最后以吴侯名义召集各大将领于武昌,宣布军制改革相关事宜。
韩当自孙坚时期就南征北战,资格最老,在江东论谁都得给面子。加上一来二去对几大家族的利益分化,最终在陆逊表率在先和韩当带头跟进下,徐盛,丁奉,全琮,朱然,朱桓,周泰等一应将领交出兵权。
自此,江东除了周泰的无难军作为近卫由周泰统领以外,其他一应交由孙权统筹安排。
自此,江东才算武运昌隆。
后人有诗赞曰:智勇江东陆伯言,定国柱石能擎天。兵家权柄何人问?周郎鲁公应无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