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火雷硝烟渐渐散去,露出来如修罗场般的剑南军大营,满目皆是断肢残骸,还有未死之人在艰难的爬动,粘稠的血液也迸溅到城墙之上,在日光里一片殷红,显得是那样的绚丽夺目。
方千鹤和徐方并没有死,他们率领的枪林山阵因距离爆炸中心较远,且方千鹤提醒的及时,他们得以及时从大营中撤出来。即便如此,他们也被爆炸的气浪波及,徐方被震断了左臂,怕是不能再战。方千鹤受伤比较轻,只是被火舌烧到了脸部,半边脸的蓄发成了焦炭。谁能想到,刘炬除了埋有火雷之外,还在营中粮草之上抹上了火油,甚至连他自己身上也涂满了火油,这才使得他身体虽四分五裂但尸块上火舌不灭。
但陈祺和徐平川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们当时已经冲到了刘炬身边,尤其是徐平川,几乎要突破重围抓住刘炬。
所以,他伤势最重,不,应该说和刘炬一样,四分五裂了,连个全尸也找不到。陈祺倒还有个尸体,只是半边脑袋被炸碎,全身被烧成焦炭,只能从手中的武器来辨别他的身份。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牛大力派人打扫战场时才知道的。
如今,徐方和方千鹤看着眼前的滔天火势,心早就凉透了。尤其是徐方,自家儿子没了,他只有这一个儿子,视若珍宝,无论到哪里都带在身边,想让他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拿一些军功,最好后面混一个职。军情司或后勤保障司这类不用上战场的活计。
为了儿子,他不惜在刚听说牛大力夫人怀的是女儿时,就上赶子要去结亲。因此被同僚嘲笑了这么多年。
如今,这一切都成空了。他多次想冲进去寻找儿子,可都被方千鹤死死拦住。他用怨毒的眼神瞧了一眼站在城头上的刘桐,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今日之痛,来日必让你百倍奉还!”
“两位大人,大帅让你们先回营整顿。”来人是宋春,一个心里暗叫侥幸之人,若非自己的重甲步兵不长于追击,恐怕今日自己也会湮没于这场大火之中。
方千鹤和徐方灰溜溜的回到军营,让军医简单的给治了下伤,便去见了牛大力。
一见到牛大力,也不顾站在一旁的众多将领,徐方当即跪倒,声泪俱下,希望牛大力可以给自己增补兵马,去给儿子报仇。
他与牛大力在微末之时,便是好朋友。如今互相帮扶走了这么多年,虽说牛大力已经是一镇节度使,但他是一个念旧情的人。
“老徐,你不要这样,如今你有伤在身,何必亲力亲为呢?如今我们攻城器械已到,平卢城破在即,当时候刘桐的命还不是你的?”
牛大力一见老友涕泪纵横,又想到他丧子之痛,便没有责罚他损兵折将之过反而劝慰他道。
“千鹤,你扶徐将军起来,我还有要事相商!”
方千鹤弯腰扶起了徐方,拉着他退在一边,从始至终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方千鹤是知道牛大力的,自己虽是他手下第一谋臣,但毕竟跟随他的时间较短,若牛大力想要找一个人为这次失利负责,那就只剩下自己了。
“这次攻城,我军损失惨重,但皆是那刘桐阴险狡诈所致。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能用出如此惨绝人寰的计谋,枉我当时还认为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城主,给他这么多天让他投诚。”
方千鹤听牛大力如此说,不禁抬头感激的看了一眼牛大力,正好牛大力的目光也望向自己。只见牛大力冲他微微一点头,方千鹤便心领神会。
“田奇,你即刻带本部兵马再去攻打北城,如今我军器械已到,便依托器械,步步为营,不可贪功冒进再次着了敌人的道。”
“是!”田奇越众而出,接过将令。
“王怀、高盛,你们二人佯攻东城,让刘桐分散兵力。想来如今平卢城中可用之兵已不多,一旦分散,我看那刘桐还有什么计谋,可当我淮南大军?”
王怀、高盛也出来接过了将令。
“传于生,让我军兵士扮做劫匪半道截杀出城百姓,缠住在城南的丁奎,不让他有机会救援。”
“大帅,属下愿为田奇部先锋,还望大帅恩准!”
牛大力安排完了军事部署,徐方再次跪倒,向牛大力叩首道。
牛大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方,声音突然转冷,说道:
“徐将军,你部士兵刚被敌军打得丢盔弃甲,就连你自己也受了伤,甚至……,若你为先锋,对我军士气不利啊!”
徐方听牛大力叫了自己的官称,便知牛大力不会再顾念旧情,若是自己还不知进退,说不准就要治自己一个作战失利之罪。
牛大力冲方千鹤看了一眼,方千鹤赶紧一拉跪在地上的徐方,让他不要再如此执着。
徐方被方千鹤一拉,借势站起,抬头看了一眼帅案后的牛大力,却见牛大力面沉似水,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冷漠。
徐方悄然低头,不再与牛大力对视,他知道自己如今已成败军之将,与牛大力多年的情谊,也只能做到保全自身,至于以后如何,那可就
不好说了。
剑南,平卢
寇如兰跟着亲兵来到了城主府的一处静室。
房中装饰雅致,案几精巧,藏颇丰,想来原来主人应是学识渊博之人。
她随口说了句有劳,便让亲兵离开了,他们应该去帮助刘桐守城了。
此刻,陈六子正安静地躺在床榻上,长刀斜放在床边,刀鞘精美,上面雕镂的是一幅鲤鱼跃龙门图案。
她的目光落在了陈六子脸上,二十年未见,他面貌并无大变,只是须发丛生,不修边幅而已。
脸上那一道伤痕依旧,像是岁月无法抹平的伤,即在陈六子脸上,也在她心里。
她俯身在陈六子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他的睡梦一般。
随后寇如兰将厅中案几抵在房门处,便伸手去解陈六子的衣服。
同时自己也宽衣解带直至一丝不挂,慈悲愿中有一疗伤圣法名唤阴阳渡,即是将自身内力与伤者运行周天,用自己内力为伤者冲开受伤经络,修复内力。
因此功法源出慈悲愿,故行功之法与寻常方式不同,需自己与伤者交合,于交合之处渡入自身内力与伤者。
待他内力可自行运转,便是伤势痊愈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