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冷战结束 新岁期间，家家户户都在阖家团圆，身边同僚对于中央给出的仅有旬日假期非常不满，但也只敢向同僚吐吐槽，万不敢传到高座上的那位耳朵里。 李僖孤身一人，没甚的牵挂，将一颗心全投入了兴建雀令街的工程。 历时四月，工部尚袁东呈上的建造折子变为现实，雀令街焕然一新，铺子紧邻，却不显逼仄，且店铺掌柜是散营个体，更能极大的带动中下劳动人民勤劳致富。 孙昌季在竣工后微服私访去过一回，当初同意袁东的“试运营”看中的是这条街之下的利益，如今竣工，更对此新街道赞不绝口。 回宫的第一道圣旨，就是下令嘉奖了一众官员。 袁东首当其冲，赏赐无数，李僖身为折子上数得上名号的一员，按照规程，擢升为了从六品的员外郎。 这批士子中如今走的最远的莫过于状元李僖，姚添乐见其成，为其张罗了一场升迁宴。 噱头不大，来的也不多，不算出格，常阆受了姚添的帖子，着侍卫备马，走到大门前却被人拦了下来。 常阆不耐烦的蹙眉，站定问：“你跟来做什么？这是工部员外郎的升迁宴，与你有何干系？” “我，我在家闷得烦，想跟哥哥一起去走走。” 常悦笑得天真，语调里带着求人的撒娇。 “不带。” “哥哥，长兄……” 常阆冷目敛下眉，下颚也写着冷厉，剑眉缓缓的皱起。 兄妹俩打打闹闹这么多年，常悦瞬间知道了面前这张冷脸下蕴含的深意，杏橘色薄袄的姑娘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祖母前些日子从秋闲庄子回来，长兄忙于公务还没来得及去拜见，不若小妹替你表现表现？” 哼，只怕表现是假，说些坏话告告小状才是真的吧。 常阆咬牙，威胁他，可他也无法，常家是个例外的，家中长辈自幼便偏袒幼女，常悦又是个乖戾的性子，仗着祖母宠爱没少欺压他。 心知她想定了一件事必定要如愿，常阆气恼，到底是妥协了，喊道：“哼，郊野，换马车！” “谢谢长兄，多谢哥哥。” 宴席地点是姚添安排的，在他一处别院里，比李僖的衾衣巷要华贵的多。 跟在常阆后面，见他直奔着后院走去，远远的背离李僖所在地，常悦不由得疑问，“李僖…李大人是今日宴席主人公，长兄不去见一见吗？” “不必，本是姚大人的帖子，我只是借此来见他。” “……” 常阆走着走着发觉不对，停步望过去，自家妹子面上以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他。 “常悦，你怎么不走？” “哥哥对待比自己低阶的官员都如此…轻蔑吗？” 原来是这，常阆面带嗤意，疾步过来拉着人向前走去，拉着袖子的手看似粗暴，实则粗中有细。 “这就是官场职权的好处，不然你以为官大一级压死人是说着玩玩的？常悦，我并非轻蔑他一个末级官员，只是官职相差太大，他没有任何筹码值得我去结交，所以我不去见他。” 虽是解释清楚了，但常悦面上还是布满了落寂，哥哥轻待李僖，无论如何说，这都是事实。 那来参加这场宴会里的其他人呢？ 来者云集，可并非全都赤心，有人看重他平步青云想要来此谄媚攀附，有人不满他官路坦途来这里不过是想讽刺他，或许还有提携李僖的人，但他们都有私心，看中了他的才情，想要他做他们的刀。 细思极恐，偌大的庭院竟没有一个真心来此之人。 如今看透了李僖藏匿的感情，常悦便只有心疼李僖的份。 她看懂了他身处的局势，那份只想要报答他的感情悄声的变了味，常悦不止想要李僖过的顺遂，还想要他身边有人真心相待。 安静的待到宴席结束，常悦躲在别院里找李僖有话说，派缠枝去搪塞常阆。 等到宴席人走完，李僖逐个屋子去关上门，才发现躲在假山后的常悦。 “常姑娘？你可是与常将军走散了？你别着急，我叫马车送你回去。” 常悦不着急，看着相距三步之远的李僖很是平静，“李僖，我在等你。” “…常姑娘，我叫人送你回去。” “李僖，我在等你。” 如愿的看到眼前人面容僵了下，话说了两遍不容他装傻，李僖闪过无措，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大人，雀令街的建立解决了数百人的生计问题
，全仰赖李大人仁心，还有要恭贺你升迁之喜。” 常悦说着双手交叠，就要屈膝行礼，一处衣袍挡住了她的动作。 他不让她向他福身。 李僖前行两步，又怕来不及挡下，身子先错开她的礼节，臂弯处隔着衣袍传来温度，明明没有触碰，李僖却像被烫着了一般，在接受到女子疑惑安静的眼眸后，倏地移开手。 “常姑娘，你我不必讲求这些。” “李僖，那回你说你不是我的良人，不值得我对你视重，你说你对我是痴念不敢肖想，这些天我想通了，我不在意你那天拒绝我，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圆领男子摇着头退后半步，还是那副无奈拒绝包容的模样。 可是他面前的姑娘不是那个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的常悦了，如今看透了李僖隐忍的感情，只会觉得他太过克制心绪。 这样不好，委屈自己换来别人的欢颜，常悦看得揪心。 打定目标，常悦浅笑，笃定的问：“李僖，你对我厌烦吗？” “不曾。”对你的接近，我只会喜不自胜。 “你觉得我聒噪吗？” “不会。”你乐意和我说话，我只会担心找不到话题与你相配。 每问一句她就上前一步，直到将男子逼近了墙边，李僖想要向后躲，想要逃离，可是又深陷于她温柔宽和的眸子里，直直的看着她。 “李僖，你想要我离你远远的吗？” 致命问题，明知道该撇清关系的，可李僖还是对她撒不了谎。 “…不想。” 娇妍的姑娘蓦地展颜，眸子里因为他说的那些不顺耳的话而灰慨的情绪荡然无存，这两个字比她看过的任何话本里的情话都要动听。 “唉。” 拉开距离，常悦似叹息道：“李僖，厚脸皮便厚脸皮吧。” 被嘲笑讽刺便由他们去吧，左右，是我先对你动的心，只要能与你在一起，那些，我亦不在乎。 “李僖，我心悦于你，并非你幼时救过我的命，是你这个人，是你时时刻刻礼待我，既然是你这个人，那你缺什么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只在意你对我的心意。是和我一样吗？” 静立的男子蓦地撞上墙，想给她回应，但那些话太过炽热直白，他惊喜讶然的说不出话。 “我……我。” 常悦出了个音节，饶过了窘迫的他，没要李僖确切的答案。 “算了，李僖，不逼你，你不说我也知道。” 将身体缺陷挑明，李僖脸上青红交加，他不怕常悦知道，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常悦的青睐，怕她会失望。 “这样好不好李僖，你不接受我，我不勉强，但是你不能抵抗我与你寻常的相识，我们就像我还没说那些话之前，我与你还做朋友。” “……” 青釉进来吹灭了暖阁里的油灯，又检查了一遍窗户，才轻手轻脚掀帘出去。 寒风都被厚实的紧纱遮到窗外，屋子里暖若春季，常悦辗转反侧，闭上眼又睁开。 下午的那番话由李僖点头答应结束，毫不隐瞒的说，常悦有点惊喜的睡不着觉，原以为还得磨好久那人才会答应，可过程竟然顺利的出乎意料。 人不像物件，常悦不是那种得到了就不珍惜的人，相反的，她只会觉得李僖得到的好还不够多。 常悦只想加倍对李僖好。 …… 升了官之后只有更忙，工部主管京都城内建筑建设，李僖有被分配到了监督学舍院的建立，每日来来回回的郊区内城跑。 照常租赁一架马车，李僖拜托佣工跟着帮忙驾车，坐在加厚的木厢上，借着撩开车帘的光，随着马车的摇摇晃晃，摊开一本古籍，一字一句慢读，好不乐趣。 不过行经两条街，便听到一道欢快的女声在说着：“李僖！” “管师傅，麻烦停一下。” 驾龄二十余年的老头当即稳稳当当的拉停了车，面上颇带着几分八卦之心的表情看着不远处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坐在马车里过来。 这位李大人看着温和内敛，连续几日都是独来独往，身边也都是清一色的大男人，如今出现了个俏女娘，怎么着都令人好奇。 面冷的缠枝撩开绸布车帘，就看到常悦那张兴冲冲的脸露出来，口中还问着：“李僖你去哪？” 又一次被她的笑容给摄了心魄，李僖定了定心神，开口道：“去郊外督工，朝堂上新建的学舍工程，被派给了我监管。” “能带人去吗
？李僖，我想去，你能带我去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