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日起,渭国便像蒙上了一层乌蒙蒙的纱罩一般,人心惶惶,没了往日的宁和安定。这一切,看似要“归功于”溟仕轩轩主十夜,但是又好似说不出他半个不字。如若怪罪于渭皇呢?世间怕是再没有如此仁德的君主了。所以,一切的本源,渐渐浮出水面......
渭国皇宫内,群臣集至,本应充满朝气的朝堂却鸦雀无声,无一人敢言。渭皇手里捧着一盏凉茶,却仍压不住心里的火,怒道:“我堂堂渭国难道认命不成?”
众卿仍是不语,无人上奏,无人进言,无人献策。素日来,一众大臣谨遵渭皇教诲,不勾心斗角,不贪污腐败,不玩弄权术,到头来,无一人可为渭皇所用,甚是悲哀。
渭皇闭目,深深淹抑痛楚,反复问着自己:“朕究竟错在哪了?”
众卿有心无力,也陷入了深深自责,纷纷跪地叩头,伏地不起。一时间,朝堂之上,恍若无人。
“全错!大错特错!”一声怒叱传来,众人猛地一惊。一女子身着锦衣华缎,举止间透露着三分侠气,三分卷气,三分灵气,还有半分邪气,和半分浩然正气。步履间宛若踏于流水,虽急切却不显于色,一行一动尽显大家风范。
“参见公主。”众臣闻声回头望去,见是大公主,便继续伏地叩首。本不必行此大礼,但众臣实在羞愧难当,不敢直视。
“尤瑾,你来的正好,和父皇说说,你可有对策?”渭皇恳求道,如今也顾不得颜面。
渭国大公主仲孙尤瑾一向不比寻常公主,这琴画女红她可不会,四五经六艺倒是精通。礼、乐、射、御、、数丝毫不逊于名门男子,深富谋略。传闻渭国‘十二密术’中,‘纵兵术’便有她的几笔,不过传闻终究是传闻,真假难辨。
仲孙尤瑾款款走向大殿中央,带着些许怨气和怒气,厉声道:“父皇难道还不知错在何处?”
“是父皇的错,都是朕的错,众爱卿请起。”渭皇双眸里泛着泪光,看着跪在地上许久的大臣们,愈发不愿责怪他人,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仲孙尤瑾环顾四周,打量着这群所谓的“爱卿”,满目荒唐。正欲起身的大臣被这冷冷的面色所惊,又跪了回去。仲孙尤瑾双眸深冷,纯粹的暗色仿佛可以阅尽每一个人,仿佛对这一切大失所望。
她恍然意识到,父皇的性格已然如此,不是说改便能改的,如若父皇想继续做一代仁君,那便做下去吧,其他的,便由她来承担。尤瑾淡淡道:“罢了,自今日起,朝堂内外,切莫再有关于此事的言语。南溟假意结盟,骗取我国‘十二密术’。溟仕轩轩主威胁我国,并伤我一众官兵。这一切,便由我来处置。”
“众卿平身,尤瑾想必是已想到对策。这一切不仁不义,自有天收。”渭皇激动道,这是这几日来唯一能让他振作起来的事情了。
众臣一边起身,一边附和道:“不仁不义,自有天收,陛下万岁,公主千岁。”
听到此话的仲孙尤瑾,更觉失望透顶,冷冷地哼笑了一声道:“天收?天收?”一声更比一声凛冽,惊得众人低头不语。
尤瑾对着渭皇轻轻一瞥,转身便走,从殿中行至殿门,一字一顿道:“是我收。”这三个字被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却蕴含了心酸与悲哀。一介王朝,时局动荡之时,人人满口仁义道德天佑我朝,却要靠一个女人来顶天。
此时,渭皇仍在不解,朕不过是信错了人,究竟做错了什么......
仲孙尤瑾回到公主府,以水清面,洗尽铅华,以花净身,褪尽戾气。随后步入宗祠,跪于列祖列宗牌位前,心中默念:父皇乃一代仁君,尤瑾敬之爱之。奈何时局动荡,天下五分,如今仁政治国不足以安四方,以诚待人不足以守天下。父皇不喜谋略,这一切有违他心意之事,今后便交由尤瑾一力承担吧。惟愿祖上保佑父皇,乐享此生。
这一字一句饱含了她对父皇的情真意切,也饱含了她对渭国的责任使命。尤瑾语罢,走出宗祠,传来贴身侍女晓玉:“晓玉,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启程。”
晓玉一怔,如此突然使她有些慌乱道:“公主,我们这是要去哪?”
尤瑾在回屋的路上,同晓玉讲述了自己的计划:“究其本源,是谁害得父皇害得渭国到这般境地的?”
晓玉立马答道:“是南溟,我恨透他们了,公主这是要去南溟?”
尤瑾摇了摇头道:“现如今的情势,你看谁能与南溟相抗衡?”
“自是齐国。”说完晓玉便恍然大悟:“公主是要借齐国之手来对付南溟?”
尤瑾微微停顿,既而言道:“算是吧,但也不尽然。如今形势,相比直击南溟,保全渭国才是最重要的,毕竟父皇本意是与南溟结盟,以防齐国和东临联手而击。”
如此听来,晓玉着实替尤瑾捏了一把汗,心中暗想:又要在夹缝中保全渭国,又要借齐国对付南溟,这又如何办得到?想想渭国,已然是众矢之的,谁人愿意相助,又哪来的绝处逢生。我一婢女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公主又在盘算着什么。
晓玉忍不住问道:“公主,我们本身就是众矢之的,况且连‘十二密术’都没有了,哪里还有筹码得到他国相助?”
尤瑾也没有十足把握,语势上弱了几分:“一国相助我们恐怕得之无望,但是得一人相助我想也不是什么难事。”
晓玉清楚公主所说之人定是位高权重的,好奇道:“既然是去齐国......呀!公主难不成还和哪位齐国皇亲国戚有些交情?”
“没有。”尤瑾淡淡道,此时已经回屋,她和晓玉一边收着所需的行囊,一边道:“我想去碰碰运气。”
听此一言,晓玉倒吸了一口凉气,烛火似是都被惊了一惊,今晨在大殿里威风凛凛的公主,竟是把渭国的存亡押在了自己的运气之上,晓玉越想越害怕,独自轻声叹息。
而此时的尤瑾,她有着甚为周详的计划,但是人心难测,环环相扣,谁也不敢说这是万全之策,难保哪个环节会出纰漏,如今她也只能孤注一掷,赌上她全部的运气,助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仲孙尤瑾,自明日起,你踏出的每一步,都不再是你自己,为了渭国,你什么都可以牺牲。”月上西楼,星云萦绕,这句话便是尤瑾今日最后所言。
尤瑾,尤谨。